麻衣游侠后来还是没有能够遵守他的承诺,在不久之后这样的故事还是说出去了。
而士榖也不在意这样的小事,相反他很感激那两个游侠。
是他们让他知道了有贤者不称贤的道理。
为此他还要感谢一个人,那便是说出那句话的人。
士榖换了一身便服,乘着马车,前往城北上河。
御者本是威视之相,在听闻要拜见王孙也作出了一副低人一等的姿态。
士榖也因为对自身的愧疚,没有了之前的高傲。
就这样,马车来到了上河邑的邑门。
守卫拦下了马车,其中的门役招呼了正在休息的小吏,让他们此地身份最为重要的门吏去盘问。
马车向来都是需要他们那些小吏来确认通行,他们不只是门役最为高贵者,也是看管此地的负责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要他们负责。
所以马车都会由人亲自视察之后才能允许通行,除非是车上的人早以认识或是出示官员的凭证,不然守规矩的地方还是会拦下车,检查车上的物品和确认身份。
小吏不识司空,可看着那般略为华贵的马车和车厢上两人平和的样子,心里就有了应对之策。
车上的贵者请下车请示,我等无意冒犯,只是有地方的规矩,入邑前还需确认身份再检查好车上有没有携带违禁品。
士榖抚须而笑。
你是个君子啊,不因为人的贵贱而有所偏袒对方,要是每一个把守的门吏能够有你这样的仁德,那么外来者也就不会有邪恶之人了。
小吏低俯身子,他看到了士榖拿出的令符,说明了他是晋国的司空。
小人不敢妄自称自己有德行,这样的道理还是王孙让我知道的。
小吏脑子灵光,一想到有这般的贵人来访,那就必然是因为上河邑的王孙,他从此顺势而说,说不定还能够取得司空的赏识。
你果然不错,实不相瞒,我来此地就是为了拜访王孙。
果然司空笑得很开心,给了不少赏钱,说是对于他恪守其职的奖励。
小吏欣然收下,在司空乘着马车走后,转头将其中赏钱大部分分给了门役和守卫。
大伙都辛苦了,这些赏钱虽然不多,可都是我的心意,劳烦各位一直尽心把守。
守卫们乐呵,小吏也取得一部分利益,而士榖也同样高兴于晋国有着公正的门吏,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家主,此门吏似在耍弄心机,您为何还要给他赏钱呢?
等你有一天知道何者为利就懂了,不懂的就不要多问,到了王孙的府邸不可多言,在外等我既可。
马车上的士榖神色不变,他也不在乎这样一点雉头小利,他更看重的是一个人是否足够聪明和识大体。
他此次前去拜访王孙,就是想看他是否视得大体。
太聪明的人对晋国没有好处,虽然有太卜的肯定,可是他不会小看任何人。
尤其是王孙这个能够对他的疑惑进行解答的人。
他献上请柬,等候在门院外,又见院中独臂者的谈笑,心中生羡。
但愿王孙没有谋略,只是有着智慧,就怕他有野心想借我晋国之手成全自己啊。
士榖心中担忧,他怕有朝一日王孙的会用他的仁义反过来利用晋国,在看到院落中的独臂,心中之忧虑更甚。
有侍从低身请示,王孙已经同意了拜访,正在室内等候他的到来。
士榖行礼而进,不久就跪坐于客位。
王孙,一别许久,倒是没有机会再次相见,不知可有打扰?
那倒没有,司空倒是一直没变,看上去还像是个年青人;之前就是您迎我入晋,一直没有上门拜访倒是我的失礼。
两人相对行礼,士榖倒是发现王孙比之前高上了不少。
哪有的事情,倒是我家室寒酸,可不好意思招待您。像您这样的君子又怎么能够拜访我这样的小人呢?
姬昱淡然一笑,相比于他的那两个夫子,士榖这样的段位还不是能够随意拿捏?
我听闻,哪怕是居住在陋室里的人,只要他的德行高尚,整个房屋都散发着清香。您的德行我在近日也有闻名,像您的居所又怎么会寒酸呢?
士榖被这一夸,脸色红润了许多,又在那谦让和推辞,不一会才说到正题。
我的德行可不能跟您比及,您能够参悟到做贤者需要的要求,想来和大贤者已经相差不远了。
我所认为的贤只是我认为的贤,您可不必因此而抬举我;
像我这样没有能力的人,也只能够多读书增长见识。要不是太卜,我或许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
姬昱说话没有半点停顿,士榖在其中感受到了王孙的真诚和感激,这让他想到了年幼读书时的纯粹,那时的他也从不思虑那些朝政和谋划,一心只想明悟真正的道理。
是我错过您了,我不该为此而来赞扬您。
士榖说出了他在回他所在的食邑时,路遇两个游侠的故事,姬昱听后不禁开始大笑。
您原来就是为此而来的啊,我可没有他们所说的贤能,只是他们赞扬我的行为罢了。
您能说出那样的话已经很了不起了,请问您有想过入晋为官吗?
士榖的语气之中带有些许蛊惑,他同样也想借此而试探王孙的虚实。
姬昱摇头直言:我听闻过一句话信不由衷,质无益也,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诚信,那么就算交换人质也没有作用。
我是质子,所代表的是周室与晋国的友谊,如果我为了满足自己而在晋为官,那么就破坏周晋之间的友谊,那样的话我就成为了背弃周室的小人。
而且我是周人,于晋没有恩情,于晋没有信义,我没能够发自内心的去维护晋国的利益,那就算让我做官也没有用处。
士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您跟我说这些不怕面对我晋国的报复吗?在晋国而对此没有诚信,您是想接受晋人的攻伐吗?
我本意就是这样,如果我欺骗了您,那就成了真小人了,请您不要和我说做官的事了。
您既然以诚信待我,我又怎么能够辜负您!
两人谈得火热,又开始谈起对仁义之道的看法,又或是对民生,可却从来没有谈论时政。
因为这时的士榖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
待士榖走后,姬昱也同样笑了起来。
有智无谋,不足虑也!
士榖高兴的笑出声。
有谋无智,诚可欺也。
姬昱也同样为他的喜悦而感到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