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慌乱很正常,有人跑上楼很正常,有人慌乱地跑上楼也很正常,但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发生这样的事就很不正常。
今天高士廉包下了这个胡姬酒家,专门给萧瑀设的送行宴,喝完酒就要出城门去长亭送别了。
今天这个酒楼是不允许有外人出现的,而在座的都是顶级的勋贵,谁家的下人也不可能跟火上房了似的往楼上跑,哪怕火真的上房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年轻人两步五个台阶地蹿了上来,跟头把式地跑到门口,却原来是长孙府上的小厮。
“哼。”长孙无忌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撴,不悦地说道:“连杯酒也喝不消停,你今天要不说出个天塌地陷的大事来,仔细我掀了你的皮。”大风小说
长孙无忌的话音未落,那小厮龙卷风似的跑了进来,人还没到近前,就呼哧带喘地嚷道:“陛,陛下急召司徒入宫!”
一听是陛下急召,长孙无忌比那小厮跑得还快,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他人都跑到楼下了。
高士廉淡然地看着那个小厮问道:“陛下何事召司徒进宫?”
那小厮气还没有喘匀,躬身一揖,老老实实地回答:“小人不知,宫里来人只说陛下急召长孙司徒进宫,并没有说是什么事。”
高士廉一摆手,那小厮无声而退。
既然没说是什么事,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长孙无忌走了,宴席还得继续,高士廉急忙端起酒杯,笑着招呼众人。
长孙无忌御街之上疯狂地跑马,鞭子都差点抽断。
虽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皇帝着急了,哪怕皇帝只是召你进宫打麻将,你也得拿出救驾的速度来,这是他的为臣之道。
无论什么人进宫都是一件麻烦的事,哪怕是太子回宫,在宫门处也得有个检查的流程。
可是这次长孙无忌却异常顺利地进了宫门,根本没有检查的流程,宫门大开,守门的侍卫老远的就伸手示意他直接进去。
这一下长孙无忌心里可没底了,看来是真出了大事,这例可是从来没破过的。
长孙无忌就骑着高头大马,一溜烟地从太极宫跑进了大明宫,一直跑到紫宸殿,紫宸殿的大门也敞开着。
长孙无忌跳下马背就往院里跑,从酒家出来开算,一直到皇帝寝宫,长孙无忌是一秒钟都没浪费,就没遇上一点阻碍。
长孙无忌连门都不用推,寝宫的门也是敞开的,他直接就跑进了屋子,屋子里浓浓的一股药味,人倒不算多,就几个小黄门子站在角落里,床边只有一个陈文。
长孙无忌满头大汗地跑到床边,见李世民躺在床上,双眼微微地眯着,看上去脸色还挺正常的,他就使劲地喘了两口粗气,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息,躬着身子问道:“陛下急召为臣,不知有何要事?”
李世民缓慢撩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地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辅机,朕刚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想来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陛下!”长孙无忌急忙打断了李世民的话,好端端的说这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李世民微微上扬了一下嘴角,笑着说道:“尸山血海里走了大半辈子,我早就不怕死了。”
长孙无忌本来就不信李世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真的不爱听这种话,便又一次打断了皇帝的话,说道:“陛下春秋正盛,这是说哪里话来?”
“朕真的没跟你说笑。”李世民说话的声音很低,气息很弱的样子:“朕急召你过来,就是有事情想要托付于你。”
李世民这副认真已极的样子,令长孙无忌后背的汗都湿透了中衣,他瞪着双眼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缓缓地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青雀还太年轻,朕要将他托付给你,你定要好好地辅佐他,就像辅佐我一样的对待他。”
“惠褒是我亲外甥,不用陛下嘱托,臣自当尽心竭力。”长孙无忌深深一揖,边说话边观察着李世民的气色,怎么看也不像个有病的样子。
李世民轻轻地拍了拍床边,陈文急忙搬过来一个绣墩,长孙无忌慢慢地坐下。
李世民说话的速度很慢,基本都是眯着眼睛,长孙无忌一直望着李世民的脸,两个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起来。
李世民像忆苦思甜似的,七百年谷八百年糠都往外倒腾,长孙无忌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唠着。
李世民是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一个事刚说完没二十秒就又重说了一遍。
说来说去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李世民才亲切地问了句:“天不早了吧?你是不是该回家去了?”
“天确实是不早了,”长孙无忌赶紧站起来,躬身一揖:“臣这就告退,陛下多多保重。”
“走吧,走吧。”李世民一摆手,长孙无忌向后退了三步,确定皇帝没有喊住他的意思,他才转过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长孙无忌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向前走了一段路,抬手叫过来一个小黄门子,问道:“这几天有多少御医来过紫宸殿?”
皇帝真病假病,这事怎么能知道?首先看他有没有传御医过来,如果连御医都没传,那就不用怀疑了,肯定是装的嘛。
“所有的御医都来过,每次都过来很多人,现在御医们还在外殿没走呢。”
长孙无忌转头看向外殿,既然御医还在,那说明皇帝确实是病了,至于病的严重于否,直接问御医就行了。
长孙无忌抬腿就走进了外殿,一进屋就看到一群御医乱烘烘地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长孙司徒到!”一声高喝,众御医立刻就不吵了,齐刷刷地躬身施礼:“见过长孙司徒。”
“免礼。”长孙无忌大步流星地走到他们的中间,环视了他们一圈,开口问道:“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
长孙无忌一句话问哑巴了一屋子的人,居然没一个人主动回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