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本以为秦镇会是陈数的小弟或是侄子什么的,却不曾想陈数竟然称秦镇为兄弟。
常在路上跑,林三也算见多识广,自然清楚当兵的口中,兄弟二字的重量。
只有过了命的交情,才会推心置腹道一句兄弟。
他当即收下轻视之心,伸出双手迎了上去。
幸会幸会,秦小兄弟,我是林三,叫我老林就好。
林三观察秦镇的同时,秦镇也也在观察林三。
此人的双手,有些粗糙,其中一只虎口处还留有老茧,这显然是常年握刀的手。
别看我兄弟年纪小,前些天还射杀了一头熊呢!陈数吹嘘道。
熊?
林三眼珠子一转:来的路上我就听说附近村子里,出了个杀熊的年轻人,没想到竟然是秦小兄弟!失敬失敬啊!他称赞道:想不到秦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魄,令人叹服!假以时日,必定乘风而起啊!
哪里哪里!林叔说笑了,谁不知道这十里八乡林叔您神通广大,和您一比,我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日后还仰仗您多多提携啊!秦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陈数都给看愣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秦镇正色道:我这是有感而发,情不自禁!
林三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拉姬靶倒吧!陈数懒得跟两人胡扯,直接指了指不远处堆放的皮子,朝林三道:皮子都在那了,你去点点,给个畅快价,知道不?
我你还不放心吗?林三虚拱一手,带着人就去清点皮子。
这林三什么来路?秦镇低声问道。
刚刚的短暂相处中,秦镇就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林三的圆滑。
和刘全那种胆小怕事的圆滑不同,林三的圆滑,更像是一种出于习惯的礼貌?
江南道有名的掮客,专门给大户人家收皮子。陈数解释道:这林三讲信用,不坑孤老,也不压价,在这一带口碑不错。
掮客?
秦镇心中一动。
皮子这玩意,其实有些敏感。
要知道,动物的皮革不仅仅可以拿来入药拿来吃拿来穿,一些优质的皮革甚至可以做成皮甲,用作行伍。
掮客说白了就是一个中间人,替人收购,买家给出要求,他们再根据买家的要求去寻找合适的卖家,赚的就是差价。
各地官府其实对皮革的私下交易多有把控,但话又说回来了,能干这一行的,谁不是门路通天的狠人?
你们怎么认识的?秦镇又问道。
之前一起打过牌,庄家出老千,顺手就跟着他一道把赌庄给烧了。说这话时,陈数一脸淡然。
你穷成这比样了,还有钱去赌?秦镇惊了。
别看我现在这样,想当初爷也是吃皇粮,拿军饷的!赌钱算什么?爷还玩过更刺激的呢!陈数脸上掠过一抹得意。
这时林三已经将皮子清点好。
老陈,你这拨皮子不错啊,少有的完整,几乎都是一箭毙命。林三面露狐疑:你小子什么时候箭术这么精准了?
无他,勤学苦练尔。陈数深沉道。
人艰不拆的道理秦镇还是懂的,他就静静的看着陈数装比。
那这些皮子能卖老些钱了吧?老村长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林三笑呵呵的摆着指头给老村长算道:平常兔子皮咱们都是按斤收的,一斤几文钱,您村这些皮子质量很好,就不按斤收了,按张拿,都是熟人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一张三文钱,您看这个价格能接受不?
可以可以!老村长点头如捣蒜。
这个价格平心而论,确实很公道。
去年过冬的时候,也有其他地方的掮客道小渔村老收皮子,他娘的一斤皮子才一文钱!黑的跟他妈一样!当时可把老村长给气坏了!
卖吧,吃血亏。
不卖吧,又烂手里。
和那些掮客一比,眼前的林三真是大善人!
秦镇试探道:除了皮子,你们还收什么吗?
林三一怔,权衡道:草药山货之类的也收。
山沟里苦哈哈的,能收的也只有这些东西。
布料收吗?秦镇问道。
村里的纺织机每天都在开工,产出的布料已经堆满了屋子,秦镇正想着找一条销路,把手中的布料卖出去。
原本他是打算走疤哥那条线,自己带人将布料一道捎过去。
可毕竟与虎谋皮,不得不防。
出门在外又不认识路,万一被疤哥骗到山沟沟里噶了腰子,找谁说理去?
林三手眼通天,若是能走他这条路,肯定要比走疤哥那里安稳许多。
布料?林三一听乐了。
在他看来,只有县城里的大户人家,才买得起纺车,做得出布料。
小渔村穷的只剩地皮了,哪能捣鼓出布料来?
收是能收,但也得看质量。
林三笑着道:我看秦小兄弟也是敞亮人,我就跟你敞开了说,你也知道咱们走道的一趟能带的东西不多,路上千难万险,若是赚不到银子,谁还出来卖命?
这话是实话。
做掮客的,肯定什么东西赚的多,收什么。
老林,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这兄弟做了一种纺织机,做出来的布料比窑子里花儿姐身上穿的小衣都要细腻,肯定值钱!陈数吹嘘道。
哦?
这话,林三自然是不信的。
想要做出好的布料需要纺织技术需要原材料,需要专业的纺师,环环相扣。
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小渔村是能做出上好布料的地方。
但出于习惯,他还是笑着道:那我可得见识见识。
陈数看向秦镇,后者沉吟道:那林叔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把布料拿来。
出于谨慎,秦镇并没有向林三暴露纺织机的事情。
这年头为了几条烂鱼都能闹出人命,更何况纺织机这样的摇钱树?
谨慎些,总没错。
很快,秦镇就抱着布料跑了过来。
看着秦镇手中精致考究的布料,原本还没有当一回事的林三,顿时眼神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