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秦镇竟然敢当众杀人。
“秦镇,你!”
张彪的身死让宁伤勃然大怒,他阴沉着脸,就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你可知在军营中杀人,该当何罪?!”
“我是钟意将军任命的白车营护军,前来接管白车营!这贼人聚众营啸,该不该杀?”秦镇丝毫不慌,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有着钟意将军的口令在手,说破天今儿也是他占理。
白车营他最大,宁伤想让张彪闹事,那秦镇索性直接杀了张彪立威!
他缓缓将倭刀挥洒,鲜血顺着刀刃溅落在地。
那冰冷的眼神,犹如刀锋般扫过在场每一位士兵的身上,目光所及之处,无不退让畏惧。秦镇扬起刀,直指在场众人,青涩的脸庞上是杀人盈野者才会拥有的狠绝。
“如今张彪已死,谁想与他同去?”
白车营里的士兵虽说是张彪一手带出来的,可还远不到甘愿为了张彪把命搭上的地步。尤其是现在张彪已死,宁伤也被秦镇震慑得哑口无言,他们这些当小兵的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该投靠谁。
顿时,白车营三百多位将士纷纷下跪,向秦镇行礼。
“我等参见护军大人!”
说实话,秦镇还真希望这些人能够硬气一些,这样一来他也正好借机将白车营的旧部清洗,彻底换上自己的人。
如今这些老兵投了诚,秦镇也不好痛下杀手。
他收起刀,转头看向宁伤,挑衅似的问道。
“宁将军,可还满意?”
“秦镇,你残杀同僚,罪无可恕!你等着!我这就去禀报王大人,让他治你的罪!”说罢宁伤怒气冲冲的带人离去。
赵羽微微皱眉:“咱们就这么把这小子宰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他对行伍之事知之甚少,隐隐有些不安。
“有个屁的事儿!”陈数却毫不在意:“白车营镇儿最大,那张彪敢拿刀对着镇儿,已经是以下犯上!别说他,活剐了他都没事儿!在这里没有妇人之仁,谁最狠,谁才能活。”
将宁伤的事情抛之脑后,秦镇将目光对准了眼前的白车营士兵。
虽说秦镇以雷霆手段斩杀了张彪,震慑住了他们,可那一双双眼睛中的猜疑和抗拒,溢于言表。秦镇知道这些人跟他不是一条心,但无所谓,他会用实际行动征服这些老兵。
“我叫秦镇,就是砍了宁伤四根手指的秦镇!金沙滩大捷,也是我打赢的!”
秦镇无视众人的惊呼,扬声道。
“我不知道张彪给你们定了什么规矩,从今以后,白车营只有我秦镇的规矩!第一,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哪怕是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得嗷嗷叫的给我冲!违抗军令者,斩!”
此言一出,士兵们一片嘈杂,无不愤懑。
秦镇也毫不在意,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第二,为将者,当身先士卒!我不会只让你们冲,打起仗来老子绝对冲在第一个!你们若是看到我怂在后面,斩我!谁要是被夺了战功、讨不回公道,我帮你们讨!我若是讨不回,亦可斩我!”
此言一出,先前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
大商军队夺功抢赏的情况,比比皆是。
那些官僚自己花钱大手大脚,到了给将士们发军饷的时候就百般克扣!以至于士兵得不到功赏,死伤者得不到抚恤。许多将领为了维持军队的开销和建制,就放纵自己手下劫掠成风。
这也是为何打起仗来,损失最大的不是敌军,而是当地的百姓。
就这环境,兵焉能不成匪?
“护军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人群中一个黝黑的汉子扬声问道:“咱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发军饷了,你若是能替大家伙讨回来,咱就信你!”
“你叫什么?”秦镇早就注意到了此人。
张彪死时,不少人就向此人抱团,如今他又为众人发声,可见其在白车营声望不低。
“小人李九,乃是白车营一百夫长。”黝黑汉子道。
“亏欠了你们多少军饷?”秦镇问道。
李九想了想,回道:“小人不清楚,可否让小人盘查一番?”
秦镇点了点头。
旋即李九就当场开始核查众人所欠军饷。
“弟兄们,都把欠条拿出来交给各自的伍长,麻溜的!”
很快,一张张欠条就出现在了秦镇的面前。
“大人,小人核查了一下,就咱们这三百零八号人一共所欠军饷八百多两。欠条都在这儿,请大人明鉴。”
说着李九顿了顿,咬着牙道。
“除了这些军饷之外,还有五十多号弟兄的抚恤钱,也被克扣。前些日子咱们白车营巡海,撞上了海寇,折了五十多号弟兄,斩杀海寇十余人。那王平将海寇的脑袋收走,说是论功行赏,到现在赏赐也没有,抚恤金也没见着。”
“王平是谁?”秦镇面露疑惑。
“就是王副官。”陈数解释道。
看到那一张张带着血、皱皱巴巴的欠条,秦镇眼皮子直抽抽。
他还以为有多少呢,才八百多两!那王副官还真是个活畜牲啊,卖命钱也欠?
陈数等人也神色怪异。
就这钱,还没有村卫队的赏银多呢!这么点钱,你们拼什么命呀!
秦镇看向陈数,低声道:“克扣军饷,豪夺军功,连抚恤金都不给,这三条放哪不是个死局?大商军队不暴乱真是个奇迹。”
陈数苦笑不堪,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虽说军队有百般不好,但管饭啊!这年头能吃上一餐饱饭就已经十分不易了,但凡有活头,谁愿意来当兵啊?”
这话,算是把秦镇的点醒了。
小渔村的生活太好,以至于让秦镇遗忘了这个世界真正的面貌。
山贼横行、饿殍遍地、年年灾荒瘟疫,百姓疾苦。
巨大多数底层百姓投身兵戎,绝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为了解决温饱。
为了一口饱饭,军饷、战功就成为了那些将领克扣、压榨、拿捏底层士兵的手段。
而这,已经成了大商军队中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看着面前那一张张为生活麻木、对未来漠然的脸,秦镇不由得暗骂世道的黑暗!
他接过欠条,正色道。
“这事,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