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人类的历史便是一部战争史。
这句话形容得非常准确。
自古以来,人类就不曾一刻停止过战争。
文化相同就争种族、种族相同就争国土、国土相同就争宗教。大到文化种群、意识形态,到你吃面包我吃饭,一切都能成为人类战争的起因。
特兰西瓦尼亚没有了王权之争,无处填补鲜红色彩的人们,会展开宗教与种族之争,也是丝毫不奇怪的事情。
毕竟所谓的和平时代,不过就是人们将刀剑藏在笑容与口舌之下的时代。而法律,也只是这场战争的另一套准则。
时值一六二零年年末,刚为米海拉庆祝完二十一岁生日的特尔卡图一家,竟再一次遭逢厄运。
当时子爵一家所居住的特兰西瓦尼亚首都,居拉菲埃瓦,在经过一系列的和谈与妥协后,已然成为了一个拥有宗教自由的城剩
在这座城市,不论加尔文教、路德教,抑或是罗马主教,任何宗教都能得到平等发展与自由传教的机会——除了东正教。
在这座城市,不论加尔文教、路德教、抑或是罗马主教,任何宗教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教区,以及法律保障的各种权利——除了东正教。
除了东正教,居拉菲埃瓦可以是当时任何有名有姓的基督教派都趋之若鹜的圣城。
当然,东正教被除外其实并没有什么正当或特殊的理由,单纯只是因为人们总是需要一个能够用来迫害的对象罢了。
毕竟正如人类学者所言:我们人类如果没有了斗争,就不能团结;如果不能团结,就难以维持发展;如果不维持发展,就不再有任何进步。
斗争是人类刻在基因里面的刚性需求。
当谋求进步的人们实在找不到斗争的对象,那就会想尽办法、竭尽所能,来制造出这么一个对象。
莱西亚人作为先前战争失利的异族(尽管这块土地原属于莱西亚人),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不过明目张胆地针对同属于上帝的一个民族,那就有些冒下之大不违了。
好在机智的掌权者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你们瞧,这个东正教嘛……似乎在对基督教义上的解释有些暧昧啊?
这就有点难办了……法律上我们虽是宗教自由的圣城,但毕竟法律也是源自于上帝与圣经的,那么一个连对圣经的解释都有瑕疵的宗教,当然不能受到法律保护了。
改正?那不行,教义怎么是能改就改的?
于是乎,莱西亚普遍信奉的东正教,便成了不能受到公正待遇的次等宗教。而信奉此教的莱西亚人,理所当然便是所谓的次等公民。
当时被以宗教为由,迫害至锒铛入狱、家破人亡的莱西亚人可以比比皆是。
特尔卡图一家从来不是那个例外。
他们获得的罪名,甚至比其他莱西亚家庭,还要更为严重一些——煽动教徒改信异教与意图颠复宗主国。
——这里的异教一般情况是指基督宗教以外的信仰,例如犹太教、***教,甚至无神论。而路德、东正、主等虽然互相敌视,但较少会互斥对方为异教徒(原则上他们都会自称为基督徒),尤其是在宗教自由的地区。
米海拉的未婚夫福尔考什男爵,为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四处奔走、多方求情,甚至散尽家财,但也仅仅保住自己的未婚妻米海拉免除一死,其他的特尔卡图全数被吊死在了穆列什河畔。
可怜见,克里斯蒂安只不过在一场宴会中,随口提了一句东正教堂前两纳奉钱被非东正教信徒偷走的事情,哪知竟能给自己的家族引来如此劫难。
年轻的米海拉虽然出身高贵、家境殷实,也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但她依然无法想通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根源究竟是什么。而她的救命恩人兼未婚夫,也只能不断劝慰着米海拉,试图让她忘记过去的痛苦。
但这当然不能消弭米海拉对于家人无端丧命所滋生的仇恨。
她在继承子爵的财产与爵位后,表面上放下了一切,一直默默地打理着家族留下的产业,但私底下仍在锲而不舍地追查着真相。
讽刺的是,没过多久,她便从其兄好友米哈伊那边,得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害死他们一家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保下自己一命的未婚夫,奥地利男爵福尔考什。
理由很简单——特尔卡图家……太有钱了。
福尔考什男爵与特尔卡图家的女儿结合,几乎可以是“嫁入豪门”。
既然有这么快乐的事情,那为什么……不让它变得更快乐呢?
恰巧,他那位东正教准岳父在公开场合的一次失言,让男爵找到了一丝快乐的契机。
他暗中许诺自己的教父,居拉菲埃瓦主教的主教泵大笔好处,以对子爵一家发起宗教指控。
宗教的平等发展,让不同教派间的竞争变得比其他地方还要激烈。主教毕竟也是要吃饭的,眼下有个轻松又好赚的活,他何乐而不为呢?
有意思的是,从主教发起指控,到子爵一家被定罪,仅仅才过了五不到而已,而且调查团竟然还是由发起指控的泵主教所亲自领导。
之后的事情更是如顺水推舟,十三位特尔卡图罪人被送上绞刑架,也不过才两个礼拜时间。其中最让福尔考什费工夫的,竟然还是为了找理由给自己“无罪”的未婚妻“脱罪”。
而这期间不只没有任何大贵族对判决提出质疑,甚至还有不少嗅到铜臭味,想事后分块肥肉的豺狼,提前跑来跟他套近乎。
在扭曲的社会背景影响下,这场谋害几乎简单到令人发笑。
杀人谋财竟然如此……易如反掌?
连福尔考什自己,都觉得事情顺利得不像话。
等两年后,自己将那美丽而失怙的未婚妻娶过门,就能够自称福尔考什子爵了!可笑自己那未婚妻,竟真到直至现在还将自己当成救命恩人般感激信任。
不过这样也好,姑娘笨是笨零,样貌却挑不出毛病。娶回家帮自己生几个孩子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然,心才能驶得万年船,福尔考什长年在战场厮杀,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在一切真正到手之前,他绝对不会放松一丝警惕、露出任何马脚。
只要忍到自己成为子爵……
想到未来的美好蓝图,福尔考什快乐得感觉自己就像见到了米迦勒。
所有的一切,都照他计画中的那样稳步进行着。
可他独独没有算到的是,米海拉血液中那翻涌沸腾的仇恨,以及可能是由充满苦难的童年所养成的,那远远超出一般贵族女孩的隐忍,以及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