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实施的迁界政策愚不可及,不过有一个目标确实完成得非常不错。
由壕沟、墩堡、柳墙组成的防线连绵不绝,将界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再加上宽达五十里的无人区阻隔,情报传递变得极其困难。
方以智派出大量精英向界内渗透,然而成功率一直不高,送回香江岛的情报仅有迁界前的三成。
俗话,最好的防御是进攻,最好的侦查也是进攻。
永历十七年初,明军终于从灾民潮中缓过气来,再次主动出击。
自从去年明军占领香江岛,澳门总督布加路就对大明子的召见装傻充愣。一面对朱由榔保证绝对保持中立,一面不断派出海船偷偷前往广州。
如今广东海贸几乎完全断绝,只有得到特别允许的船只可以通过虎门,和尚可喜麾下藩商进行秘密交易。
平南王府靠垄断赚取高额利润,赚得可能比以前还多。
朱由榔当然不能容忍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一腾出手,立即集结兵马对葡萄牙人予以惩戒。
是役,香江岛集结七十余艘大战船,以十个营的兵力横渡零丁洋,向澳门发起进攻。
澳门都是大明的领土,百年来朝廷一直不允许葡萄牙人修筑城墙。启年间中原战乱,他们才偷偷在临海一面修筑土墙,以防御荷兰战船的侵袭。
只有一面城墙的城池没多少防御力,防备海上炮击还可以,阻挡陆军就算了。所以,当明军舰队出现在外海,澳门总督布加路立即让几艘葡船扬帆外逃,又派出使者要求和谈。
朱由榔没有跟使者多废话,让士兵直接登陆,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
除了临海一面,澳门其他方向都是柳条、篱笆组成的简易防线,在十个营的猛烈攻势下迅速崩溃。
明军一口气将整个澳门完全控制,生擒总督布加路以下两百余葡兵。
被带到御前时,布加路已被吓得满脸苍白,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乞求大明子饶命。
“仁慈的大明皇帝,请饶过我们的性命吧。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做生意,绝没有参与贵国纷争的意愿啊!”
朱由榔知道他们和平南王勾结得很深,冷哼几声,大声斥责道:“当年世宗皇帝看你们可怜,才将澳门租给你们晾晒水浸货物。你们不安分守己做生意,却和大明逆臣狼狈为奸,该当何罪?”
布加路本以为明、清交战正酣,不会节外生枝招惹葡国,所以才铤而走险,在禁海期间大捞特捞。没想到明军竟如此蛮横,直接出兵占领澳门,此时心中懊悔万分。
他知道对方已缴获账本,自己与尚可喜历年往来账目证据确凿,没有辩驳的空间,只好用无知、愚蠢来给自己找借口。
“确实愚不可及。”
朱由榔痛骂了两句,然后宣布废除症葡两国租约,正式将澳门收回。葡方官员和武装力量驱逐出境,普通葡商可以走人,也可以自愿前往香江岛继续做生意。
“回去告诉葡王约翰四世,大明欢迎商人来做生意,军队就算了。”
布加路听自己能捡回一条命,葡国还能重新派人去香江岛建商馆,立即如释重负,如获新生。
葡萄牙与中国之间有万里之遥,消息阻隔非常严重。如果单纯被驱逐出中国,他作为澳门总督,回到里斯本肯定会被治罪。
能在香江岛重新建立商馆,情况又不一样了。他完全可以把澳门之败包装一番,成自己分析过形势,选择和大明结盟更有利。
重要据点变成普通商馆仍然是一种失败,不过罪责已然轻了很多。如果和大明做生意利润还行,自己过两年不定还能翻身复起。
布加路一个劲地磕头谢恩,然后向朱由榔分享了一条重要情报。
“尊敬的陛下,有一条从果阿传来的消息,希望您能重视。”
朱由榔治下商船大多只跑马六甲以东海域,极少深入安达曼海。失去沙廉商馆后,缅甸的情况现在都知之甚少,印度沿岸更是几乎一无所知。
听有果阿传来的重要情报,他立即来了兴趣:“来听听。如果确实有用,朕不吝赏赐。”
布加路整理了一下思路,将所知和盘托出。
下龙湾惨败后,荷兰人在永历十六年上半年有所收敛,南洋各国商船得以喘息。
不过到了下半年,印度一带的荷兰武装商船开始减少,似乎正向巴达维亚靠拢。
“陛下,听平南王有意将香江岛租借给荷兰人。所以,荷兰人在巴达维亚集结那么多船,会不会……”
朱由榔也听过这条传闻,不过既然荷兰人一直没有出现,他也没放在心上。
“尚可喜真有这个想法?消息可靠?”
“香江知县姚启圣,如果我们不将铸炮厂的工匠送到广州,他们就把澳门租给荷兰人……”
“如果你们合作,就让荷兰人租香江岛?”
“陛下圣明,确实如此。”
朱由榔听完顿感头大,葡萄牙在印度经营百余年,情报网不是英国人可以比的。如果布加路不是故意骗人,那么消息属实的可能性极大。
综合去年清军的表现,他忽然想到尚可喜最近一年如此蛰伏忍让的原因。
清军再想造船和明军争夺制海权是没有指望了,为今之计,只有求助世界上最强大的海上之国——荷兰。
虽然不知道尚可喜拿出了什么条件,不过想来必定非常慷慨,才能服荷兰人再次卷土重来。
从路途上计算,荷兰舰队也许很快出现在中国海域,留给自己从容应对的时间不多了。
良久,朱由榔终于再次开口道:“好,很好。这条消息确实有用。为了表示感谢,朕会在写给葡王的国书中推荐你为第一任香江商馆领事。”
布加路听到自己不用回里斯本复命,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心中不由得暗想:“大明和满清果然不一样,好沟通多了。和明国做生意,或许真是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