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由榔设想的一样,第二艘铁甲舰“雷州号”加入炮击序列后,清军的气势已被压倒。
总计四十门重炮连续发射,没有一颗炮弹射向炮台本身,而是全部砸向炮台背后的陡峭山壁。
山壁这个目标如此之大,抵消了舰载炮因甲板颠簸而产生的准头偏移。明军的炮手们只要眼睛没有瞎,绝不会射偏。无论是石头还是沙土,总能砸中一点东西。
就算没有砸开石头,炮弹被反弹后也会因重力而落向炮台,有可能把清兵直接砸死——毕竟那是十几斤重的铁球,只要还在动,所蕴含的能量就不可以忽视,更别提从上百尺的高空落下。
虽然常进功要求尽全力反击,然而炮手们要不断躲避碎石尘沙,根本无法专心应战。很多人不顾命令返回仓库和营地,寻找可以遮挡的东西。
盾牌远没有达到人手一个的数量,很多人只能把门板和床板拆卸下来,顶在头上,当成盾牌来使用。
后来,清兵们发现床板比盾牌好用多了,只要撑起两三层床板,就能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空间,让炮手们可以安心装填弹药,开炮还击。
常进功本来想喝止这种可笑的举动,不过很快他就闭上了嘴,因为如果没有床板保护,连他自己都无法安心留在前线指挥。
“他娘的,是哪个王鞍想出的损招,”他气急败坏地发出嘶吼,不断督促手下用十六门岸防炮还击,“给老子开炮,开炮……”
不过清军炮手们受到的干扰太多,没法安心装填弹药,射击速度明显比敌军要慢很多。明军打出了五轮,清军才打两到三轮。
“提督……提督大人,贼饶船好生邪门,咱们的炮轰不动啊。炮弹打上去就一个印子……这……这莫非是什么妖法?”
常进功两个时辰之前刚拆穿“无帆自斜的把戏,本已笃定不是什么妖法,然而这两艘黑不溜秋的怪船竟然如此坚硬,他的内心已有些动摇。
他也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过,曾猜测这两艘船是不是套了一层铁壳,不过他很快推翻了这种想法——战船那么大,套上铁壳所花费的铁料惊人,怎么会有人如此舍得花钱。
不过他不打算动摇军心:“呸!哪有什么妖法,给老子继续轰……加大装药量,继续轰!”
“加大药量,只怕会炸膛啊!”
“放屁,这些炮四五千斤重,怎会那么容易炸……多加一点点就好,看能不能把这些鬼船轰开。”
就在常进功打算大力出奇迹的时候,他发现明军又有新的行动:一艘新的铁甲舰即将加入战斗。
同时,明军战船开始放下艇,似乎正准备抢滩登陆。
“明贼快要上岸了,火铳队,准备战斗!还有,调几门炮看着他们,在哪里登陆,就往哪里轰。”
……
看到太阳渐渐西斜,朱由榔决定速战速决,免得日长梦多。
第三艘铁甲舰“东莞号”很快进入预定位置,开始轰击大角炮台里面的塔楼、仓库和营房。
不知是为了省钱,还是为了减受击面,虎门所有炮台都修得很低矮。明军第一次进攻时,因为舰载炮打不中炮台正面,炮手们一度非常憋闷。
不过,这种低矮炮台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无法完全保护内部的建筑物,尤其是高大的塔楼和仓库。
这次铁甲舰学聪明了,没有去管那些低矮的炮台,而是对着炮台内部脆弱的附属建筑猛轰。在十八磅炮的轰击下,那些附属建筑像纸糊的一样,只要打中一炮就是一个大窟窿,几炮就能轰塌一间房。
就在清军混乱不堪的时候,经过特训的明军海战突击营也开始展开行动。
艇离开战船后没有集合,也没有直接冲向大角炮台所在的位置,而是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路线,分头划向离炮台正面很远的登陆点。
每一艘艇之间都保持着百尺以上的距离,所以尽管大角炮台在他们进入射程后一直在开炮,然而始终没有任何一个明军受伤。
随着艇不断前进,艇受到的炮击也随之停止。因为清军炮手无论如何转动大炮,都无法继续瞄准。
明军选择的登陆点实在太偏了,不在火炮预定的射击角度内。即使清兵把炮管从射击孔伸出去都不行,被两边的石块卡着,火炮根本转不动。
看到麾下士兵顺利登陆,张北海哈哈大笑:“陛下,您这个法子真妙,清贼果然打不到他们了。末将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由榔笑着接受了奉承,心中没有任何愧受之意。
在这一年里,为了破解虎门防线,他带着几个水陆将军和一大堆作战参谋反复研究,花费了无数的心思,才想出这些攻击手段。
只因他坚信一点,虎门防线绝对有办法可以攻破。就连诺曼底那样的坚固防线都挡不住几,满清修几座破炮台就想一劳永逸,真是做梦。
“朕早就过,炮台就是纸老虎,没用的。无论炮台修得多坚固,无法移动就是最大的弱点,迟早会被敌人想出法子针对。如果他们现在能像战船一样转向,还会眼看着敌惹陆干着急吗……炮台是死的,战船是活的,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哈哈,陛下英明,属下受教了。”
张北海指着远处的大角炮台,又向传令官道:“发旗语,让突击营抓点紧。他们再不上,清兵都快要被活埋了!”
……
“嘟……嘟……”
江心方向传来提醒的号角声,突击营指挥官,挂都司衔营长马如龙抬头看去,只见旗舰纳尔登号传来催促进攻的旗语。
他转头向刚刚完成登陆的士兵们喊道:“全营注意,各队检查人数,清点装备。”
“是,海战突击营甲队报数!”
“一、二、三、四……”
“海战突击营乙队报数!”
“一、二、三、四……”
“报告营长,全营应到五百人,实到四百九十六人。三磅野战炮应到五门,实到五门……”参谋官向马如龙报告刚汇总来的情况。
“还有四个死哪去了?”
“报告营长,两个病了,两个吐得起不来床……”
“他奶奶的,临敌畏战,老子踢他们出突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