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二十五艘帆船、五艘铁甲船组成的混合舰队无所畏惧,全速向下横岛的方向发起冲刺。
清军各炮台的指挥官虽然看不懂明军在干什么,但仍然在第一时间让岸防炮火力全开,将数以百计的炮弹向江心倾泻。
火炮轰鸣声在狮子洋上空来回激荡,就好像过年燃起的爆竹般密集的,只是声音大了无数倍。
炮弹落在明军舰队的前后左右,激起连绵不绝的水幕,几乎要把舰队淹没。
“加速……加速!不要怕,向前冲,向前冲啊!”
帆船番禺号上,年轻的舰长向着风帆的方向嘶吼着,仿佛自己的嗓门越大,航速就会更快一些。
操纵桅改水手们也顾不得炮弹的威胁,尽力控制着硬帆的朝向,既要尽量利用风力提高速,又要和友舰尽量保持同向,免得互相拉扯分散了速度。
因为他们都知道,面对敌饶火炮,速度越快,被命中的概率越低。如果舰船能跑得像风一样快,那么岸上射来的炮弹就永远追不上自己。
似乎受到舰长的感召,李十三没有继续蹲在甲板上躲避炮弹,而是扶着船舷站了起来,任由炮弹激起的江水将军服打湿。
李十三原是钦州民团的一个乡勇,在大半年前,他哀求钦州守将邓耀帮他写了一封推荐信,然后坐船来到香江岛要求参军。因为他是广州番禺人,他觉得打回老家,自己责无旁贷。
如今,李十三是第一步兵师工兵营的一员,大半年来,他一直在训练同一件事,今就是让训练派上用场的时候。
他看着广州的方向,也跟着吼了起来。
“向前冲啊……冲啊……”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同袍在扶着手上的铁锹站了起来,似乎头顶呼啸而过的炮弹已经没有了威胁。
他们有的是步兵营调过来的老兵,有的只是刚入伍才大半年的新兵,不过似乎受到同袍的感染,现在他们已经渐渐克服了畏惧。
“向前冲啊……冲啊……”
……
在高速冲刺下,一海里的距离转眼间快要走完。一路上,明军战舰承受了清军全力炮轰。
因为需要拖拽铁甲舰,那些木制帆船无法做出规避动作,只能一直保持着密集整齐的阵型。
大量舰船被两岸炮台射来的炮弹击中,有的甚至被打中超过五发。
明军也是血肉之躯,被炮弹卷中的士兵发出痛苦的哀嚎,在各船各舰此起彼伏。即使在如雷般密集的炮火声中,仍然那么刺耳,刺痛着各舰指挥官的心。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肩负使命,肯定有船会忍不住调头逃跑。
幸好,这段路并不远,经受四、五轮炮火洗礼后,冲在最前面的战舰距离下横档岛已不到一百丈。
“呜……呜……”
旗舰纳尔登号吹起巨大的号角,船上的传令兵也在奋力挥舞着登陆的信号旗。
各船各舰的指挥官几乎同时下达了新的命令:“斩缆,撤退!”
“斩缆,撤退……”
各舰船尾的士兵听到命令,立即将手中的巨斧砍下。
“咔嚓,蹦……”
大量拖拽铁甲舰的绳缆应声而断,帆船们瞬间挣脱束缚,重新获得自由。
随着舰船的负担变轻,操帆手和舵手们立即调整船头方向,集体向左偏转,向娘娘宫的方向斜牵
因为舰队的阵型非常密集,所有船舶的行动必须保持一致,否则很容易造成相撞事件。在炮火连的战场上,因为相撞而失去速度,几乎就意味着沉没。
在纳尔登号上,荷兰籍雇佣船长梅伦多夫一直扶着船舷遥望观战。
当他看到明军舰船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中,仍然丝毫不乱,保持着严整的阵型,甚至还能同时改变航向,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军的水手真了不起,丝毫不逊于荷兰皇家海军的精锐。”
“是的,大明的官兵非常勇猛,不逊于世界上任何一国。”
朱由榔坦然接受恭维,然而脸色却异常凝重——这一次冲锋的损失超过了预期。
在去程的路上,舰队被命中了几十发炮弹,按一发炮弹三条人命计算,光辅助船只就损失了上百个精锐士兵。
木帆船返程时更贴近西岸,受到东岸的炮火威胁减,然而航速要比去程慢得多。算起来,又要搭进去一、两百个士兵。
如果不能在下横档岛站稳脚跟,这几百条人命就算是白给了。
……
五艘铁甲舰虽然失去了动力,仍然在惯性和洋流的共同作用下继续往前冲。
看准了离岸距离,铁甲舰“惠州号”的尾锚抛下,铁链上的扣环互相撞击,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
“看好了,离岸二十丈,稳住……十丈,九丈……收紧绞盘。”
几个水手听到命令,抓紧手中的缆绳奋力向后倾,让身体的重量将缆绳收紧,让摩擦力将飞快旋转的绞盘减速,直至完全固定。
在锚链的拖拽下,几百吨重的惠州号铁甲舰不断减速,最后在距离下横档岛不足两丈的江面上停住。
现在惠州号有了一个新的使命:对东岸的炮台予以还击,保护身侧的运兵船完成占岛任务。
……
李十三所在的番禺号运兵战船和惠州号一样,几乎在同时靠近了下横档岛。有了铁甲舰在身侧保护,李十三觉得自己安全了很多。
在船舶调整离岸距离的一段时间里,他抽空观察了近在咫尺的岛屿。
这是一座非常的江心岛,东西长一百五十丈,据南北宽不到四十丈。岛上的树木很少,应该是被清军刻意砍伐过,到处裸露出长满青苔的石头和黄黄的泥土。
岛上一个哨所人影闪动,看起来有少量清兵在驻守。李十三站在甲板上,一眼就看到一个伏在石头间探头的清兵脑袋。
“他是哪里的兵,会不会是广州老乡?一会儿,他会不会向我开枪。”
“还愣着干什么呢,快检查装备,准备登岸。”
“是!”
李十三数了一下身上背着一捆麻袋,又握紧了手里的铁锹。
“李十三检查完毕,可以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