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朱由榔稍微了解世界艺术史，他就知道伦勃朗做为欧罗巴艺术界的殿堂级人物，其作品对后世的影响有多深刻。

    即使艺术造诣接近于零，当朱由榔看到《荷兰舰队炮轰广州城》的铜制母版，听完详细制作工序后，他立即意识到，伦勃朗的铜版蚀刻技艺绝对不是盖的。

    这种母版制作麻烦，成品图案精密细腻，又可以反复印刷的蚀刻工艺，特别适合用来印刷防伪要求极高的纸钞。

    因为造假者很难通过成品图样反推母版的样子，如果通过不断试错的方式来“试”出一个母版，过程可能长达几年。

    朱由榔认为，清廷那边应该没有精于蠢的工匠，无法伪造用铜母版印刷出来的大明钞票。

    而且东、西方绘画风格大相径庭，西洋画中结构、明暗、透视等绘画理论是罗马文艺复兴之后，无数欧罗巴艺术家研究和总结出来的，中国传统画师很难通过突击现学掌握。

    受限于全面海禁，清廷没有出海的途径，想前往欧罗巴寻找另一个能替代伦勃朗的艺术家很困难。

    所以即使清廷有了铜版蚀刻工艺，也没法伪造假钞。即使勉强模仿，成品也难以达到大明纸钞的艺术高度，最后只能印出一些形似而神不似的东西。

    朱由榔当场向这个荷兰艺术家发出邀请，聘任他为大明中央银行印钞司的首席画师，负责设计和制作第一套纸钞的印刷母版。

    面对每年二百两白银（八百荷兰盾）的高薪，以及可以随时借阅大明皇家艺术藏品的诱惑，伦勃朗欣然接受聘任。同时，他表示自己已有一些创作灵感，有信心设计出几套有艺术价值的样板。

    “不不，莱恩先生。朕尊重你的创作灵感，不过大明第一套纸钞，必须按照特定题材设计。”

    朱由榔稍微想了一下，给出四个内容题材，分别是“明太祖驱逐鞑虏”、“戚继光抗倭”、“磨盘山子阵斩敌酋”和“大明铁甲舰炮轰虎门”。

    这四个题材分别对应十元、五元、二元、一元等四种面值的钞票图案。一元可以兑换一两白银，成色为九九足银。

    朱由榔还打算等纸张制作和印刷工艺进一步成熟，每张钞票制作成本降低到十文以下，再发行一些额辅币，即以“文”为单位的，可以兑换官制铜钱的纸钞。

    他告诉伦勃朗，这几个题材不光为了给明军歌功颂德，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还有很多务实的考虑。

    首先，大明纸钞以后会大量发行，深入到大明每一家每一户。每日被这样的图案耳濡目染，普通老百姓的爱国情怀可以被激发出来，抗清大业的凝聚力会被极大增强。

    其次，“驱逐鞑虏”，“中兴大明”等字样在清控区是绝对禁止出现的。李率泰、张长庚等人想要伪造假钞，要克服“文字狱”这一关，政治成本很高。

    等光复两京十三省，可以考虑更换为孔、孟之类的圣人肖像，或者更贴近老百姓日常生活的图案；如今是战争时期，纸钞首先要为战争服务，只能先考虑政治。

    “尊敬的大明国皇帝，您的想法卑职完全理解和支持。”

    伦勃朗很快进入角色，提出需要几个中国画师和学者作为助手，以便创作出拥有大明特色的作品。

    “当然可以。好好干吧，你可以在大明国名留青史。”

    ……

    一个月后，朱慈煊和伦勃朗将第一张大明纸钞“十元币”的样品呈给子核阅。

    纸钞上，上首中间是“大明中央银斜几个大字，左边是硕大的“十元”、“10”等大字，考虑到大部分老百姓不认识字，伦勃朗还添加了中国传统的计算工具“算筹”图案以辅助辨认。

    右边是明太祖朱元璋慈眉善目的肖像——这是朱由榔特地要求加入的。

    最近几十年，民间流传着一种谣言，什么明太祖容貌丑陋，是布满麻子的“鞋拔子”脸。

    这种造谣中伤纯属无稽之谈，朱由榔怀疑是清廷故意放出来，并故意传播的。目的是抹黑大明皇室的形象，以瓦解全国各地抗清义士的信念。

    朱由榔对幢然要予以还击，拿出桂王府珍藏的太祖画像给伦勃朗作为创作参考，得出一个慈祥长者的形象。

    他没想到，在钞票上添加太祖肖像竟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很多人拿到钞票后，都会用木盒或皮夹收好，使用时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

    很少人会将纸钞对折，更不敢故意损坏，让钞票的使用寿命极大增长。大明央行按预定计划，每两年兑换一次新钞时，竟然很少人拿旧钞去换。

    光这一项，每年节省的印钞开支就高达千两，让人始料未及。

    在钞票背面上首，是“驱逐鞑虏，中兴大明”八个大字，图案是朱元璋跃马战蒙元的场景。其中所有人物和五品都是中式的，纹理复杂而又清晰；明暗、透视等西洋构图技巧蕴含在内，使画面的冲击力极强。

    整张钞票长四寸六分、宽两寸三分，由铜版多次印刷而成，其精美程度，足可称为艺术品。

    “不错，不错！”

    朱由榔手持样品反复欣赏，认为这就是他心中想要的纸钞：“就按这个样式，先印刷十万两，偿还这个月到期的国债。五元、二元、一元的样品也要尽快做出来，务必要和这张一样精美。”

    纸钞的面世让朱由榔非常振奋，这意味着朝廷很快摆脱金、银产量的束缚，可以尝试一些更激进的工商业刺激政策。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向急需资金扶持的丝织、陶瓷、军工和采矿冶炼等行业定向放水。

    其中发展丝织是为了减少生丝这种原材料的输出，以对抗日本越来越强的丝织业；恢复陶瓷生产，是为了向西洋人大量出口赚取白银，同时挤垮荷兰代尔夫特的陶瓷业。

    军工就不用了，朝廷还要投入一大笔钱，扩大廉江府庞西洞的银矿规模，以筹集更多的央行准备金。

    一下子要做这么多事，朱由榔想到一个后世大名鼎鼎的金融机构——投资银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