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李、袁三人将方方面面的细节都琢磨透之后,都觉得这个主意十分不错。既有合适的理由不去成都,又不会得罪皇帝,还可以趁机捞一点功勋。
之前东、西两川之间在御前会议的主要分歧就是打哪边更好,现在提前发动“防守反击”攻打郧阳,没有脱离既定方向。虽然没有争取到成都方面的物资补给,攻势可能没法持久,却可以暂时解决眼前危机。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军事计划有一点瑕疵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没法追求尽善尽美。
刘体纯不太赞同这个事,认为风险有点高,一旦传出去就不好办了。往轻里,这是夔东军擅作主张;往重里,这是四个人联合起来欺君罔上。
一瞬间,他有点后悔组织这个临时密会,现在上了贼船,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放心好了,我一定派出最得力的手下,把事情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除了领头那几个,谁也不知道是咱们故意把贼人勾引过来的。”
郝摇旗拍着胸脯保证会亲自安排人手,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假戏真做,不会有人看得出来。就算有人认为事有蹊跷,也绝对找不得任何证据。
接着,他用眼睛盯着刘体纯,稍微加重了一点语气:“只要咱们四个不往外就校”
“郝摇旗,你什么意思?我刘体纯是这样的人吗?”
刘体纯大声发出抗议,把郝摇旗狠狠地痛骂了一通。然而,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替代方案,只好勉强同意参与行动,并指发誓绝不会打报告出卖老兄弟。
时间紧,任务重,四人干就干。
半个月后,房山方向传来紧急军情,一支清军先锋连续击败郝摇旗的驻防部队,攻下一个不的山寨。
接着,更多“可靠军情”接踵而来,什么湖广提督董学礼率领三万绿营精锐屯兵郧阳,即将袭击房山羊角寨——那里是郝摇旗苦心经营十二年的老巢,东安王、通山王、韩王等好几个宗室也在那里。
事情越传越玄乎,很快达到耸人听闻的地步。什么李国英出兵白土关,从汉中夹击而来;什么数万禁旅八旗从京师秘密潜入湖广,即将对夔东发起总攻……
刘体纯实在听不下去,连夜派人前往房山,提醒郝摇旗收敛一点。哪知郝摇旗视若罔闻,不光传来更多离谱军情,还把几个宗室也一起转移到袁宗第的驻地大昌,普通老百姓放了一部分出来“逃难”。
又过了几,李来亨带着两千战兵乘船来到巴东陈家坡,邀刘体纯一起出兵。看到这个架势,刘体纯知道这事已经骑虎难下,没法回头了——兴山太苦,这些年就练了三、四千战兵,除了看家必须要留的人手,李来亨这次是把老底都带出来了。
无奈之下,刘体纯也点了一千二百战兵。这个数字是他能忍受的极限,反正储备物资无法支撑大家伙拿下汉阳,少出八百战兵能省下不少钱粮。日子这么苦,省点是点吧。
三千二百战兵乘船继续沿三峡逆流而上,从巫山县进入大宁河,穿过三峡前往大昌邀约袁宗第。袁宗第比刘体纯积极的多,早就点齐战兵枕戈以待,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二百。
大昌比巴东穷多了,袁宗第这些年省吃俭用,勉强维持着一千五百战兵的规模。一次性出兵一千二,那是把棺材本都带上了。
“二虎啊,不是本帅你,这么扣扣搜搜的,有意思吗?”
袁宗第非常警惕地看着刘体纯,直到对方再次指发誓没有向文安之打报告才肯罢休。
接着,他又着重指出,这次大昌军会带上一万五千两现银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动用的话,事后必须从战利品里挪出一万五千两归还大昌,然后再按照惯例,各家按出兵数量来分配。
“不是好了只打郧阳?郧阳城能有多少钱,抽出一万五千两,我们还能剩下多少?”刘体纯抗议道。
“光打郧阳能花这些钱?我了花了才抽,不花不抽。”
袁宗第对刘体纯狠狠地鄙视了一番,嘲笑他不会算数——如果不打襄阳,当然不会有那么大的开销;如果打襄阳,缴获肯定远远不止一万五千两。这是两个互斥事件,不可能花了一万五千两却一无所获。
当然,如果大家真的去打襄阳,又迟迟打不下来,野外又收集不到什么像样战利品,那么这一万五千两就要记在账上,等下次出兵再一起算。
在算账声中,四千四百战兵路过贺珍的驻地大宁。
三人都不想和贺珍照面,派了一个使者去知会,就打算接着继续赶路。哪知贺珍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早有准备,一看到袁、李、刘三饶旗帜路过大宁,立即打开城门,率着一千二百战兵涌出,把大家伙都吓了一跳。
“袁帅、两位虎帅,出兵增援房山,怎么不叫上我呢?”
袁、李、刘三人心里有鬼,自然不能拒绝贺珍加入驰援队伍,只好带着他一起上路。
一路上,从房县过来的百姓络绎不绝,口中都宣称看到不少清兵。大家都给驰援兵马鼓劲,祝福他们尽快取得胜利,将清兵赶走,以免耽误农时。
当着贺珍的面,袁、李、刘三人不敢露出轻松的表情,都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贺珍则主动站出来,向老乡们许下不少承诺,什么此战官兵必胜,一定能大败清贼云云。
就这样,五千六百战兵的庞大力量沿着大宁河一路向北,走到尽头后又翻过两座大山,抵达川蜀的另一侧——湖广竹山。
按照御前提出的计划,夔东军到了竹山,就会沿着堵河继续北上进攻郧阳。这条路有河流辅助运输辎重,对与五千六百战兵来十分友好。现在出兵目标由攻略湖广降级为驰援房山,他们则还要继续翻越几座大山前往。
李来亨曾经提出,进攻郧阳可以解释为围魏救赵,迫使清军放弃对房山的“围攻”,并不会让假旗行动暴露,然而袁宗第觉得还是“驰援”房山更保险一些——不能再让那些文人再抓住任何一个把柄。
“清贼太坏了,竟然在这个时候来袭,真是可恶,”贺珍看着连绵的大山叹道,“真是可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