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由榔熟悉的那个时空,清廷禁海迁界还不到两年,全国各地就闹起了盐荒。
为了解决吃盐问题,粤、闽、浙、及江南等沿海省份的督抚们放松管制,默许一些出格的事情发生。地方官员要么偷偷组织盐丁回海边煎盐,要么以“界内摊沙起灶”的名义在原盐场继续生产。
长芦(清初山东盐司由长芦管辖)、四川、云南、河东四个盐司全力供给,沿海省份以偷煮作为补充,清廷终于顶住了盐荒压力,将迁界令维持了二十几年。
后来永历皇帝被吴三桂绞死,许多海边活跃的抗清将领心灰意冷。在走私困难、粮饷不济的困境下,他们最终无奈向清廷投降。
在这个时空,朱由榔带着御林军夺回广东,给郑成功的舰队提供销往日本的货物,又向张煌言输送粮草物资,沿海抗清势力的粮饷状况得以缓解。
他们以金、厦、舟山、南澳、铜山、玉环等海岛为基地发起袭扰,闽、浙诸省份苦不堪言。
清廷的沿海迁界令愈发严厉,又丢失云南、四川这两个产盐大省,供盐形势比另一个时空更为困难。
清廷拼了老命催促长芦盐司煎晒海盐,然而摊晒滩涂毕竟有限,再怎么赶也没法满足全国需求。
受袭较少的江南很早就在想方法自己搞盐,朗廷佐还对地方官员定下了考绩标准——其他事可以不管,但额定盐一定要按时上缴,否则以督办不力之罪论处。
两淮盐运司盐场众多,各县官员每日偷偷派冉原来的盐场制盐,所得倒也有不少。
然而这次张煌言大举侵袭两浙,郑成功北上黄、渤两海,清廷脆弱的食盐供给链条一下就被打得稀碎。
郑成功将百余战舰女散花般分散到淮扬各处,将两淮盐场通通捣毁,又集中几十艘船直入渤海,突袭长芦盐司几个重要的盐场。
这种不进攻城池,专打盐场的方式让清廷大感吃不消。
直隶总督史苗澄和山东巡抚蒋国柱疲于奔命,气愤之余,不得不将手里精兵全部派往海边严防死守。
然而海岸线漫长,绿营兵哪里全看得过来,只能对一些较大盐场给予保护,然后眼睁睁看着其他盐场被明军捣毁拔除。
到了十月,长芦盐司不得不向京城报告,他们只能维持北方几个省的食盐用量,无力向南方省份继续运盐。
朗廷佐收到通报时,感觉都要塌下来了。放在以前,他做梦都想不到江南竟然会缺盐,自己竟然被盐卡了脖子。
整个十月他都在彷徨惊恐中渡过,然而到了考绩那,他惊讶地发现,几乎所有沿海府县都完成了缴盐任务。
看着一艘艘盐船在江宁城外的码头靠泊,朗廷佐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在明军四处出击袭扰的情况下,各地在一个月前都在不敢出界煎盐。如今只有一两个县合格就算了,怎么可能全部足额上缴?
比如如皋县的栟茶盐场不是被海匪杜辉捣毁了吗?范承先这么快就把盐场修复了?松江分司的盐场就在明军舰队眼皮子底下,他们的盐到底从哪里来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派出数十个密探前往各地暗访,结果不出所料,几乎所有沿海县都出现了大量私盐。不用猜,运往江宁的食盐肯定是从私盐贩子手里买来的。
在陆续接到报告的那几,朗廷佐胸闷之极,无时无刻不想派兵把所有私盐贩子通通抓起来,再将那些通敌的地方官全部撸掉。
然而苏松提督梁化凤秘密返回江宁,阻止了这个鲁莽举动。
“宪台大人,大敌当前,咱们万万不可冲动啊!”
“怎么?连你也通敌了吗?”
梁化凤是上次南京之战的最大功臣,朗廷佐一向视之为心腹,没想到竟连这样的忠臣勇将也在通担
他拍着桌子发出怒吼,呵斥对方竟然为了盐利就忘了先帝和大皇太后的大恩。
梁化凤叫辩解:“宪台,冤枉啊!末将与郑匪仇深似海,如何会和贼人私通呢?”
“不会?”朗廷佐质问道:“苏、松各县都有你的兵在把守,你不点头,私盐能进得来吗?”
“末将敢对发誓,对朝廷和大人绝无二心,亦绝没有收贼人一个子儿,只是……”
“只是什么?”
“下面的人都扛不住了,很多士绅向他们塞银子,他们抹不开脸面……末将已经抓了好几个,这次一并带回来给宪台发落。”
“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此刻他们就押在外庭。”
“嗯,好!算你还有点良心。”
到这里,朗廷佐终于稍感宽慰。身为大清的忠犬,他无法容忍通敌背叛,立即下令把人押进来,打算当面怒斥一番。如果那些将领不知悔改,就通通枭首示众。
在等待的间隙,朗廷佐还提起,他早就得知梁化凤好吃海鲜,经常偷偷派渔民出海捕捞。
这样的行为已经犯禁,只是念在梁化凤解围南京功绩,朗廷佐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出海捕点海味可以,私通明匪可不校
梁化凤点头哈腰,连称以后再也不敢了。
几个将领很快被押进内堂,他们一进门,就抱着朗廷佐的大腿痛哭流涕,高呼自己猪油蒙了心,实在是罪该万死。
不过他们在流鼻涕抹眼泪时坚称,他们没有和明军私通。
只是县城下面的盐价已经太贵了,很多老百姓偷偷出界购买私盐,有些千总、把总们实在管不住百姓才被迫参与。
那几个将领还暗示,各县的知县也在和明匪私通,还有很多驻守县城的绿营守备带头倒腾私盐。
“大胆!”
朗廷佐怒不可遏,再次叫了起来。他原以为底下的文官只是购买私盐充考绩,没想到那些人竟直接和明匪勾结。
朗廷佐追着问道:“你们的话可是真的?那些狗崽子们和真和贼人暗通曲款?”
几个将领齐声道:“千真万确,要不是县官找到我们,我们怎会给盐枭放行呢?当初,我们还以为是宪台大人您授意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