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她们就去了平滩海边,这天风还比较大,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海边的气温还有点低。依依打了个冷颤,但还是激动地跑向了海水。
来到沙滩边,依依就脱下了鞋,感受沙粒从脚趾缝里溢出来,凉凉的,却很柔软很舒适。她慢慢向海边走着,慢慢地感受每一次脚掌和沙子之间的挤压。很多年前她在申山也赤脚踩过沙子,但和这里的完全不一样,当时在公园里玩的只有薄薄地一层沙,脚踩上去是可以感受到下面坚硬的大地的。可是在这里,你是感受不到坚硬的大地的,仿佛沙子下面就是海水,是软软的。而且这里的沙子带着海水的凉意,和公园里被太阳烤的炙热的沙子也是不一样的。最大的区别当然就是这里的海风了,带着海水特有的腥味和咸味,却和森林里的草木气息一样让人心旷神怡,都是那么干净纯粹。
她们来的这里是一个小海湾,两边有绵延好几里的小山丘,挡住了视野,但正对着的那一面却是一览无遗,望不到尽头,目之所及,是一片海天相接。依依就站在海水里,呆呆地一直看着那尽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采薇对海早已特别熟悉了,她从小在鹏城长大,暑假或者其他节假日有时间,妈妈都会带她去海边玩,一开始她非常惊喜,很喜欢在那里玩沙子,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只会选傍晚太阳已经快要下山的时候去,只为吹吹海风,疏散下心结和压力。
这边的海边明显比鹏城要凉很多,可能因为他们来得比较早,人也不算很多。只望着远方尽头的话,风景是一模一样的,看不出是在平滩还是在鹏城。
采薇没有去玩海水,她直接找了一片干沙滩坐了下来,此时的她就像是带着小朋友来海边玩耍的家长,专门负责看管随身物品,而依依就是那个初次来海边玩耍,正兴奋不已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依依晃了晃手机,招手让采薇过去,她是想在这里留下一张她们的合影。采薇起身正准备过去,她的手机铃声却响起来了,打开一看是应会打来的。
稍微犹豫了一下,采薇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在暑假的时候,应会也曾多次打电话来,基本都是约她一起出去玩,都被她推迟掉了。既然应会已经选择了沐熙,她认为自己就不应该再在里面充当电灯泡了。最近一次打来是应会准备出发去上大学前,他们比采薇更早出发,本来是希望采薇去车站送别,但采薇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了,不过这次她是真的身体不适,在离开申山之前,她得了次严重的感冒,拖到最后是打了好几瓶吊针才完全好了。
因为之前没有去送别他们,采薇心里还一直有些内疚,所以这次应会又打电话来,她都已经准备好被责骂一顿,然后好好道个歉。
不过,电话接通后,应会根本没提之前的事情,而是直接说出了另一件事,仇老头去世了。
啊?他出了什么事?采薇惊讶道,仇老头还不到六十岁,而且之前看起来身体一直很健康,也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病,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走了。
听姨父说好像是脑溢血。很突然地就走了,当时他在卫生间里洗澡,突然就倒地了,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那他之前?
之前他也没有什么不适,也没有查出过什么病,一直挺健康的,家里人也就没有很在意。
唉!采薇叹了一口气,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应会也随之叹了口气。
就在我们走后第二天,他就走了,昨晚和姨妈他们通话的时候,他们才告诉我。
哦。采薇这时才想起来应会的大姨父就是平湖中学的校长裴尧,要说起来他们家还和自己也有些关系。因为爸爸徐怀峰的工作关系,徐无衣小时候还常常见到裴尧和他的爸爸,申山博物馆馆长裴卓,他们当时也都住在同一片小区里,只是地震之后,大家都陆续搬了家,裴卓死后,大家也都彻底断了联系。
这之后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应会说完了所有的信息,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采薇也是如此。直到她们俩又同时问出了,你在那边怎么样?
接着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句,你说!
这默契,这巧合,弄得两人都笑了起来,之前的种种尴尬氛围也都消散了,她们终于又像以前一样聊起来,好像有了说不完的话。
直到依依等得不耐烦,走了过来,应会那边才匆匆挂了电话,她刚刚入校也有一堆的事情要忙着处理。
采薇知道应会打这个电话来不仅仅是告诉自己仇老师的死讯,更是一种和解。她当然也很乐意,甚至一直在期待着。一期一会,不管她们有没有在一起,能不能一直做朋友,她都希望能好好珍惜,好好维护这段情谊,不让它因为一点小误会小摩擦而消亡。她希望以后哪怕她们失去联系,多年后偶尔回想起这个朋友,心中是欢喜的,是没有遗憾的。
挂断电话,采薇给一旁的依依道歉,解释了下是应会打电话来告知了仇老师的死讯。依依也是深深叹了口气,这位仇老师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手牵着手,她们终于一起来到尽可能远的海水中,拍了一张照片,背景就是那片一望无垠的海水。
依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采薇踌躇满志地往学校方向走。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一切也终会越来越好,采薇这样想着,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十多年前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大意是青年时代的最大骗局就是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
她立马摇摇头,希望把这些悲观绝望的想法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这是全新的生命,一定会有全新的面貌,带来新的希望。带着这丝希望和憧憬,她开开心心地回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