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现在长大了,她会梦到那些人来找她索命,也经常会在噩梦中惊醒。
想来,自打进了姒府之后最开心的日子,竟然是在练兵场喝沙训练的日子。
回忆起这些记忆,姒苡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大脑一阵眩晕,腿一软,她跪倒在了地上。
真是不敢相信,那么多黑暗她都熬过来了,终于熬到了她掌权姒府,熬到了她姒府大小姐的名分,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她就能离开京城,去到北平王府。
不知道北平王府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可是她知道,只要她远离了京城,就可以远离姒汀,远离那些黑暗,进而可以摆脱那些迫不得已的日子。
说不定,她可以重新做回自己。
那个摆弄花草的自己那个研制药丸的自己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泽阳世子是真心喜欢她的,想必也会对她好。
没想到啊熬过了这么多苦,却还是没能等到熬出京城,就要死在这里了。
等等。
姒汀为什么会答应这门婚事?
这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好似夏日里突然出现的一支冰凌,凉的猝不及防。
姒苡一个激灵,浑浑噩噩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她猛地坐了起来,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常,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已知姒汀把她当做一枚棋子,虽然她还不清楚自己的用途是什么,但显而易见的是,短短几个月内他不可能结束这一切。
因此,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姒苡离开京城。
可是受婚约约束,她最晚最晚也就在四五个月之后离京。
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姒汀行动啊。
姒苡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想的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一个黑影包裹了。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吼,能感觉到那个声音离她很近。姒苡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起身,回头看去。
一个脑袋神似犀牛,身子似马的家伙正在对她低吼,凶狠的眼神错不了。
它想杀她,吃她的肉。
她心口上的血迹还在慢慢的往外流,看样子,就是这股子血腥味把它招引来的。
姒苡下意识的找身上的兵器,却发现暗器被她扔在了外面,身上连个护身的都没有。她暗道不好,想要寻一处地方去躲一躲,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一片空旷,除了漫无边际的沙堆就是沙堆。
她只能仓皇的躲到沙堆后面去,可那怪物好似能循着她心口的血腥味来,无论她躲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这个事实是她左躲右躲了五六次才发现的。
沙堆后面的姒苡绝望了,太阳长时间高强度的晒在她的身上,几乎要把她晒伤。
前是太阳后是怪物,前是晒死后是被吃,她无路可走。
听着怪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心脏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去了。
情急之下,她只能缓慢的绕着沙堆挪动着步子,尽量不去激怒怪物。
啪嗒一声,她身上的香囊掉了。
怪物听到这个声音,怒了,昂首长啸,惊得姒苡弯腰拾起荷包,转身就往前方跑去。
怪物口里的腥味和臭味几乎要让她吐出来,她边忍着不适,边疯狂的凭着惯性往前跑。
她的身体状态明显已经跟不上了,可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熟练地指挥着她的双腿往前大迈步。
这种感觉很熟悉。
姒苡想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来现在的状况很像她之前大闹京城的时候。
一样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死命的跑,好像只要跑出去了,她就能重获天日那般。
只是在京城,她有观众,需要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猖狂模样。
可现在,她没有观众,她不需要白费功夫去装模作样,这也为她省了些力气。
想起大闹京城的日子,她微微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来手上还握了一个荷包,忙打开来看。
有几颗类似药丸的东西在里面躺着,一个个圆滚滚的,好似在等着她出手。
她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捻起两颗,看也不看的回手抛去。
一直很准的她竟然偏了。
姒苡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那两颗药丸果真是偏了。
心更死了。
没有能救她于水火之中,反而激怒了怪物,刺激它的速度增快,疯狂冲她跑来。
姒苡低声骂了一句,突然停了下来,捻起两颗药丸,回头往怪物身上扔去。
怪物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奇怪,它好似不敢相信姒苡竟然停了下来,它也不太聪明的慢慢降了速度,歪着脑袋想姒苡在做什么。
药丸准确无误的扔到了它的身上,落到它坚硬的外壳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声音过后,四周一片寂静。
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双目紧盯着怪物的身影,谨慎而又缓慢的挪着步子倒退。
怪物的表情由疑惑变成了狰狞,它怒吼一声,挣扎着要往姒苡身上扑过去。
她见有效了,便火速跑开,躲开了怪物的袭击。
怪物刚才的一下只不过是临死前的死命挣扎而已,它没有扑到姒苡,反而直直的倒在了沙漠上。
姒苡躲在沙堆后面,小心翼翼的偷看怪物的变化,生怕怪物突然站起来向她袭击。
半晌,怪物都没动弹,姒苡刚舒了口气,就看到怪物古怪的快速缩小直至消失。
与此同时,相同的位置上,有一个人面朝下趴在地上,长发,身着水色衣衫,身边的佩剑看着尤为熟悉。
她就那么倒在地上,面朝下,眼睛睁着,脖子处被插了一把匕首,鲜血正缓缓流出,染红了沙地。
姒苡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下了,四周万籁俱寂,好似聋了那般,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她用尽全力才慢慢的从沙堆后面走了出来,神色有几分恍惚的怔怔的盯着地上那人片刻后,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她睁着眼睛,看着那人,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任何预兆,眼泪就那么落了。
在这酷热干旱之地,姒苡早就被晒成干了,身体里没有多余的水分供她流泪,可是眼泪就那么自然地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