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艟夢(三十四)龍王有子
    戰禍平定,人心難癒,即使回到過去的生活,生命的傷口一時也難以撫平。

    時過七日,新聞仍不時播報有關魚龍台的一切,位於港邊的水手酒吧街,晚夜依舊熱鬧,程正崙從門外臨海桌位收拾了杯盤,回到店內,百無聊賴的做著吧檯工作。

    突然砰的一聲,各船廠水手的醉酒鬧事仍是一如往常

    就是有你們這些只會栽贓造謠的東和餘孽,國家才會這麼亂!

    總好過你們這些萬朝舔狗!

    你們上舔東和,右舔聖國怎麼不說!

    這時程正崙身旁的服務生都已經備好短棒,就等程正崙一聲令下,便即發難。

    但見程正崙撕下收銀機所印出的收據,手拿兩杯酒,逕自漫步走到兩幫人馬之間。

    酒瘋眾人不由自主的向他看去,紛紛讓路,因為誰也無法忽視他身上散發出的怒殺之氣,這才想起這家店是誰的,自己踩在誰的地盤上

    程正崙走到中間,左右各看一眼,將手中兩杯調酒放下,一邊冷然道:這是兩位的帳單,你三千五,你兩千六,歡迎下次光臨

    兩方人馬愕然相對,雖只短短七天,但太子幫三人勇闖魚龍台並生擒敵將的消息不脛而走,青達漁港沿岸地帶誰不知道太子幫的名號,當下只默默的把錢如數放在桌上,卻不想比對方早離開,失了面子,待在當地,作聲不得。

    程正崙見兩方不動,便道:兩位還想喝?那就請坐吧!

    凌厲眼神掃過,兩人喉頭同時咕嘟一聲,依言閉嘴坐下,程正崙揮手做了個繼續的手勢,酒吧中再次響起和諧的音樂。

    程正崙一臉無聊的走回吧檯,繼續工作,此時一名服務生走來在他耳邊說道:正崙哥有客人抱怨小姐沒回去,好像在運辰哥那間

    一個十八歲的人被尊稱為哥那也算新奇了,程正崙帶著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了,我等一下去找他

    戰爭中的死亡,有時不單單只是生命的死亡,也包括心靈上的死亡,過去的自己已然消逝,從此不再單純,發覺了肩上的責任,從此不再自由。

    在這將近一個星期的戰伐生活,程正崙學會了冷靜,而方運辰則學會了放鬆。

    當程正崙敲門走入包廂門口時,便見方運辰懷中窩著兩名艷麗的女人,正如視英雄般的仰望著他。

    方運辰一見他走入,立即在左邊女人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只看得程正崙白眼翻到後腦勺,冷道:小枚,你這台也轉太久了吧

    程正崙懷中的女人立即嘟起小嘴,大表不依,身子縮得更緊,絲毫不留縫隙的黏在方運辰的胸懷裡。

    你辰哥跟我還有約,要玩明天再說說著死盯方臉不放,方運辰此時竟顯出一絲羞赧。

    懷中女人正待撒嬌,方運辰冷然站起,一語不發的走了出去,在那一刻,照在他身上的光彷彿比剛才更亮了一點

    也許經過再多的紙醉金迷,仍舊騙不了對自己誠實的心,但世上有多少人連對自己誠實都做不到,仍在為自己錯誤的選擇開脫,沉浸在自己永遠是對的幻想裡。

    誠實面對錯誤往往痛苦程正崙也並非不了解,也是因為太過了解兄弟的個性,所以這幾天才把自己當成瞎子,任他放鬆。

    我還在想你到底要裝睡到什麼時候

    方運辰淡淡一笑:也許我真當不了那種人換一種活法,也能看清楚自己

    兩人一邊說一邊向港邊走去,煙雲從停泊在港邊的漁船飄上天空,一人手拿海盜刀,獨倚憑欄。

    瀚子!

    語末,于瀚擲了兩瓶啤酒過去,三人走入主控室,圍坐在一張擺在香案前的桌子旁,相對默然,各顯憔悴。

    看你們這幾天應該都沒睡好吧。

    最好是睡得著啦

    方臉最誇張好不好!

    我到哪裡都聽得到那些聲音不如找個比較吵的地方,讓自己有點事做,是也該醒了

    于瀚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平放桌上,移向程正崙,程正崙一看,紙上寫的是學校志願填寫表,最上頭寫著海洋學系

    我爸就是這樣把它拿給我的,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說,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了,父母不給念,就拚死拚活的要念,現在父母都不說話了,反而有點失落,是我們這些小孩犯賤嗎你爸呢?

    我爸的店還是要顧啊!往好的方面想,餐飲也蠻好玩的,出社會就不怕沒工作了,起碼是在大海旁邊

    方運辰舉杯道:我就照舊了。

    等一下你說的是在我們店裡的嗎?不好吧

    這話連于瀚聽了都忍不住白他一眼,仰頭杯乾,重添新酒,暢談至天明

    東方霞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撒在香案上的骨灰罈和靈位木牌上,三人面光凝視,回歸正題,方運辰問道:老鄭你打算怎麼辦?

    于瀚思量一陣,站起身來,雙手捧刀,恭恭敬敬的放到香案之上,說道:海龍王是應該回歸大海,但老鄭他一輩子都沒有家,我不希望他死後還是一個人在外流浪這裡是他的家,我們是他的家人

    所以你想買一塊墓地嗎?景山那裡不便宜耶

    于瀚笑道:那不正好給我們一個目標嗎

    突然外頭傳來一聲:你們的目標只有這個嗎?但見一名白衣大漢和一個紅帽梯小孩走了進來

    欸!你們紅咧!帽梯小孩在桌上丟了一份報紙,雙手合十恭敬的對靈位行三鞠躬禮。來者正是任俠協會的鐵棍常郁沖及血紅帽小寶。

    常大哥,感謝你幫我們繼承了這艘船。于瀚伸手與常郁沖相握。

    別客氣,比起我們,你們的貢獻更大!

    靈目蒼猿?程正崙看著手中報紙,喃喃驚疑:東和本國聲稱凡爾莎海上治安不穩,疑有海盜肆虐,需加強警備,一同守護海上居民安寧老狗日的,又找理由來侵略屠鯨少年?這是在說你吧,方臉!

    但見報紙上刊登著三人的畫像,左方是程正崙手拉鉤爪槍飛越半空,右邊是方運辰緊拉鐵鍊,中間是于瀚仰天長嘯。

    于瀚聽了似有所悟,問道:剛剛常大哥說的是?

    常郁沖微笑道:這是我們任俠共同商議的結果轉頭望向老鄭靈位,續道:有鑑於這次魚龍台事件,讓我們察覺到面對未知的大自然,我們只能被動的防護,無法採取主動,協會需要再進一步,才能夠對社會乃至於國家都有所貢獻

    小寶聽他文謅謅的說了半天,沒說到半句重點,不耐煩的搶著道:唉呦!意思就是希望你們能夠加入我們任俠,在西城這裡也開任俠分會,可以方便服務西城居民,又可以藉你們海盜的身分保護海域!打打東和鬼子,查查沿海走私消息,維護西城秩序之類的!

    程正崙聽了,指著小寶道:他說得比較容易懂

    于瀚轉頭看著老鄭,眼前乍然現出老鄭的背影,那身影彷彿不再像以前那般遙不可及,好像只要再踏出一步,便能與他並肩迎向前方的風景

    這時只覺肩頭一沉,一隻粗厚的手掌搭上他的肩,于瀚一個回頭赫然看見老鄭拍著他的肩膀,送給他一個充滿信心的微笑,隨即如煙雲般消逝幻化成常郁沖的臉龐。

    此時常郁沖正帶著溫和豪爽的微笑,說道:雖然我知道這樣的任務會有一定的危險,但我想這應該是鄭前輩生前想完成的目標說著在桌上放下三個雙魚形的通訊器,續道:決定權在你們。

    三人沉思一陣,程正崙當先拿起一個通訊器,說道:既然沒辦法當真的海盜,偶爾在自己家門口當假的也不差,也給我們一個出海的好理由

    接著方運辰也拿起一個道:才經過一個禮拜的戰爭,又要回歸這種生活嗎說著淡笑一聲:算我一份吧!

    欸!船長的意思咧?

    眾人轉頭看向于瀚,但見他回望方程二人,三人心領神會,異口同聲道:不航海,毋寧死!語畢,于瀚笑著嘆了一口氣,問道:那我們應該做甚麼?

    首先,我們不是要去興起戰爭,所以不能傷害到兩國的人民,包括軍隊也一樣,當然,你們出海的時候,身分也必須保密,所以為了方便起見我們都會有一個代號,這個代號在通訊及接洽任務的時候會用得到。說著常郁沖揚了揚他手中的報紙。

    方運辰看著程正崙說道:靈目蒼猿你本身就叫程猴,還算符合!至於我的就

    話沒說完,程正崙已經笑倒在地了:屠鯨少年!那你以後怎麼辦?屠鯨老年嗎?

    屠鯨少年屠鯨少狂鯊顎狂鯊屠鯨屠鯨鯊?!

    常郁沖點頭道:靈目猿屠鯨鯊,可以啊!有你的特色只是這上面好像沒稱瀚子叫甚麼

    只見于瀚一直看著香案上的靈位,說道:老鄭叫海龍王,我們是太子幫,不如就叫龍王太子!

    眾人聞言一震,程正崙當先叫屈:我怎麼沒早想到呢!

    不同於常郁沖方運辰等心思靈敏,其餘人心頭震盪,也許只因為這名號響亮,而于瀚心中了解這四個字不單單只是代號,那是代表一輩子的責任──龍王有子,子襲王志。

    後人有詩稱于瀚:

    年少乘波鬥鯨浪,義聚勇結太子幫,刀槍盡訴平生志,衛國蕩寇祭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