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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马嵬坡
    你怎么还笑?我以为你又要不理我了呢。

    嵇昀心花怒放,将心里话都问了出来,萨迪娅反问道:怎么?我给你的印象是个不讲理爱无缘无故乱发脾气的人么?

    嵇昀忙道:自然不是,可神策军的身份,你应该是很看重的吧?

    萨迪娅笑了笑,思索了片刻,正经回答道:我是很看重呀,但我更看重的是因为你与郡王的一个约定,帮朝廷讨来了近十万的勤王之师,我一个人与十万兵马比起来,孰轻孰重,我还分不清么?

    野南浔看到师父在这个话题上不像往日那般底气足沛,竟也敢从旁调侃起来,师父不吃荤腥,心窍就回转不过来了,师娘的意思,分明是要好好犒劳你这位朝廷的大救星!

    嵇昀欣喜,握住萨迪娅的小手捂在胸前,我不用犒劳,只要你不怨我,甘心与我在一起,我就开心了。萨迪娅听着嵇昀亲昵的话语,心里如蜜糖般甜,嘴上兀自逞强:骗子,你答应和李大小姐成亲的时候,对她说的话怕不是比对我说过的还好听

    嵇昀连忙竖起左手三指,冤枉,道祖见证,我这种话只对你一个人说。萨迪娅抿住朱唇,将侧脸贴近嵇昀的左边胸膛,让我听听你在道祖面前说谎,心跳的是不是会快些嵇昀哑然失笑:即便道祖果真显灵,站在我面前,我还是敢这样说。萨迪娅浅笑道:不用道祖显灵,假若你面前站着李萱小姐,这话你都未必敢讲

    笑话。嵇昀哼了一声,叉腰故作神气:男子汉大丈夫,讲真心话,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前方曲径处隐约闪过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前面那个欢蹦乱跳,两只发髻随身摇摆,看到嵇昀四人在前,张臂高呼:

    嵇昀——

    怪事,说曹操曹操到,来人不是李萱是谁。

    完,又要热闹了野南浔看着喜极奔跑来的李萱和怔忡在原地的嵇昀萨迪娅,不禁有感而发。

    李萱还似以往的样子,一上来便把旁人当做无物,喜不自胜的将双臂向嵇昀的脖子上环抱过来,嵇昀赶忙撤后闪避,江小雨一把扯住李萱的袖子,李萱一惊,还没顾得争执,就被江小雨批头盖脸一顿质问:堂堂沙陀的千金,怎么如此不知趣,简直是阴魂不散!

    李萱摇动了发髻,急道:江小雨!你是谁的大姑子?敢整日对我吆五喝六的,嵇昀都没有烦我,你凭什么骂我?!江小雨没有半点势弱,二人针锋相对地嚷叫起来。李存勖从旁拉阻妹子,野南浔格在两个女孩中间陪着笑脸劝解,面对江小雨的一副敌对眼光,李萱不甚恼怒反而佯作得意的神情,刻意凑近了嵇昀,你说我阴魂不散,哼,对!我是嵇昀拜了堂的妻子,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鬼,就是要不离不散,就是要恶心你,气死你!

    真不要脸!江小雨咬牙挤出骂声,李萱微侧过脸,反怼道:再不要脸也是父母生养的干净身子,不像你,血管里流的都是带着无数男人臭味的脏血!

    这话字字珠心,如同炙热的钢水浇灌在江小雨那本就如春芽般脆弱敏感的尊严上,一瞬间撕毁了她用以保护心底最柔弱部位的所有防备。

    萱儿!李存勖不想妹妹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拽到一边,不知所措的野南浔望了眼同样尴尬的嵇昀,二人默不作声,江小雨尚为稚嫩的脸上露出老年人才常有的迷惘恐惧,萨迪娅急忙把浑身战栗的江小雨揽在怀里,抚着头温言劝慰着她

    过了好一阵功夫,李存勖代妹妹过来赔罪,并言说李萱听说嵇昀来了太仪山,亦说要来乾元门做件大事。李克用专注战事,顾不得看护女儿,便只好由着她。

    野南浔插话道:李大小姐要去乾元门,我们是要去成都,一个上山,一个下山,不顺路,是吧师父。

    啊?嵇昀打了个愣,忙点头道:对,我们这就下山了,有机会江湖再见

    去你的。李萱娇声骂着,跑过来一把挽住嵇昀的胳膊,把脑袋贴在他肩头,我说的大事就是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我才不要再分开!

    江小雨兀自抽噎,还在安慰她的萨迪娅看着眼前这个刁钻难缠的女子,好不神容低落,与受了委屈欺负的江小雨似乎同病相怜地互相依偎着。

    嵇昀毕竟已明自己的心境,知道自己若仍像前番那样不把话讲明,只能是教三人都承受痛苦。于是他扯开李萱的手,板正了脸,朗声道:李萱,我要和你说清楚,我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只是萨迪娅

    李萱闻言脸色发白,眼眶里星点泪光闪烁,但很快她提了提底气,佯作无畏,笑道:我也没问你以前喜欢谁,未来的事谁又能说清楚呢!

    嵇昀剑眉紧颦,你听不懂我意思,我是说,你有你的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

    李萱哼道:谁要跟着你的,我我就不能去成都有正事了?只不过是同行好嘛,同行都不可以吗,我和哥哥不行,那她怎么行?!她指了指江小雨:她算你什么人,二老婆还是好妹妹?

    你别乱说。嵇昀实在不愿听她不端的言语,你这是狡辩,你去成都能有什么正事?!

    李萱道:当然有了。我奉我爹的军令,去成都见皇上领赏去。不信?不信你问哥哥。

    嵇昀一脸错愕地看向李存勖,李存勖尽管为难,终于点头说道:照中原臣民的习俗,皇帝陛下封父亲做了大官,理应由亲信的人前去叩拜谢恩。

    嵇昀听李存勖都已这样说,当下无语,走到萨迪娅身边征询她的意见,萨迪娅虽然对李萱的目的早以看穿,但无奈她是沙陀千金,又是个性跋扈之人,同行之事若不顺她的意,难保不会吃罪李克用,现今正值朝廷剿灭黄巢的关键时机,为了唐军内部的团结,个人的事情只好让步,于是道:既然是有差事在身,同行倒也无妨,只是只是委屈了江姑娘。

    江小雨直起身,泪花未干的脸上重燃气场,你都不觉得委屈,我一个局外人有什么可委屈的。

    于是他们一行下了太仪山,经途武功时,李存勖从营里牵来快马,六人四马沿着僖宗逃难方向寻路而走,半日行了百余里,未出兴平地界。

    这一带风尘啸啸,黄土成山,好个凄凉天地:

    冀马燕犀动地来,自埋红粉自成灰。

    君王若道能倾国,玉辇何由过马嵬。

    嵇昀!你看!萨迪娅指着前面高坡上一座破庙喊了一声。嵇昀勒住马,野南浔和李存勖凑到身后,几人沿着萨迪娅手指方向看去,野南浔问道:师父,那是什么?

    想来大概是马嵬坡

    野南浔翻身下马,走到路边,掀开草皮,杂草掩盖下露出一块久历风霜的界碑。

    师父,真的是马嵬坡!

    李萱问道:马嵬坡是什么?她被马背颠簸地辛苦,此时已经浑身乏力,懒洋洋地把下巴抵在李存勖的肩头上。

    嵇昀道:前面就是马嵬坡,原来这里有间驿站,天宝之乱时,唐玄宗仓促进西川避难,在这里歇脚,当夜六军发难,逼得玄宗皇帝赐死了他深爱的杨贵妃,自此深以为憾。萨迪娅道:这个故事不但史书上有记载,历朝文人墨客,也多写诗作赋,提及这段心酸往事。

    哦野南浔拖长着话音点点头。李萱却显得精神了许多,忿忿地说道:什么遗憾什么心酸,依我看,这个玄宗老头对杨贵妃也没有多爱嘛,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要了贵妃的命,男人的虚情假意,让人作呕,哕!李存勖道:一国之君,身系国运,性命自然要比旁人重要的多。

    嵇昀接着李萱的话道:玄宗晚年也是后悔不已,据说曾派方士到各处寻找贵妃的魂魄

    你闭嘴!你没资格辩驳!李萱眉眼微嗔,突如其来地打断了嵇昀的话。

    野南浔瞧瞧李萱气冲冲,再瞧瞧嵇昀与萨迪娅举止亲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师父,这一路你有好受的了。嵇昀冲野南浔白了一眼,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驾!萨迪娅不待嵇昀说完,大喊一声,纵马跑到了前面。

    萨迪娅!嵇昀急忙呼唤,骤马追赶过去,野南浔见此慌了,也匆匆上马,与李存勖紧紧跟在嵇昀后面。

    萨迪娅并未沿路直行,而是驱马上坡,直奔马嵬坡上的那间破庙去了。嵇昀直追到庙门外,只见萨迪娅已经下马,仰着头痴痴地观望着庙门上悬挂的匾额。嵇昀循着看去,那匾上字迹经风雨蚕食已经看不清晰。由于庙门未锁,嵇昀轻推之下,双门扇开,迎面吹来一阵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