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如今只等那位使者的回报就能洗脱嫌疑,渡鸦想起未来这位被称为蚁母的司辰一向仁慈,想来不会袖手旁观,想必此刻自己已经高枕无忧。同样觉得高枕无忧的则是七蟠,他对谎言之墓的那些人实在太过熟悉,清楚的知道他们过去的卑劣行径,以及明哲保身的传统,他们会淌这趟浑水可就怪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之后使者回报,那位女祭司是谎言之墓的公主,是不被允许见外人的,而她的父亲则告诉自己,根本没有这一回事。渡鸦的心又沉了下去,七蟠嗤笑一声,这小鬼还真是和几百年前一样毫无信誉可言,好在他的女儿应该不像他,回头便让他把那姑娘献给自己,想必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的掌上明珠吧。
那么,既然没有证人,大地之子,你的辩护不成立。骄阳点头正准备做出宣判,但这回是七蟠打断了他,慢着慢着,骄阳,拉摩克的话也能信?他既然说没有,我便信他有了。这话引得骄阳皱起了眉头,怎么?这次审判因你而起,事到如今你倒是反悔了?我的立法可不是儿戏。
怎么会呢?七蟠起身打了个哈欠,骄阳,我是想要找到杀死我孩子们的罪人,而不是想要随便找几个替罪羊发泄愤怒。说着他肩上的蛇缠绕上了大地之子的脖子,被燧石皱着眉头拽下来,我可没说要放他们走,只是在事情弄清之前,还是不要随意定罪的好,否则也有损骄阳大人您的英明啊。七蟠语带讽刺,骄阳也只能点头答应。
既然如此,你们就暂且留在漫宿,什么时候事情查清了,再离开便是。骄阳起身写下了最终的判决书,递给几人签字,笑鸫几乎毫不犹豫的抢过来签了,她本就急需一个留在漫宿的理由,说着她笑嘻嘻的拿着判决书在手中挥舞,并不传给下一个人,而是跑到骄阳面前,几乎贴着他的眼睛说道,蜈蚣能够前往任何地方,为了我不逃跑,你得采取些措施啊。
之后没等骄阳答话,她便自顾自的加上了几句,就由注视着一切的骄阳大人您来亲自看守我,如何?我会好好的跟在您左右不离开的。这话说的很大胆,弧月与昕旦几乎立刻要上去将她拉开,但骄阳却只是盯着她看了又看,最终笑道,原来是你,我都没认出来。说着接过判决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算是同意了,让两位具名者因他难得的好说话面面相觑。
或许是笑鸫给了他灵感,他如法炮制的看了一眼弧月与昕旦,又看了看不智凡人,提笔加上,那么,不智凡人,既然你提出了无形之镜的设计,为了证明你不是信口开河,便在这里将它做完了再回去吧,期间就让昕旦陪着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去锤炼场吧。骄阳将判决书递到了他面前,补充道,光阴铸炉也是你的老熟人了,你应该会服从判决吧?
不智凡人沉默的伸手接过,燧石却抓住了他拿笔的手,像是安抚但用了些力气拍落了他手中的笔,都不看骄阳道,不智凡人是我的弟子,自然有我来管教,何况他只是来作证,哪有扣押证人的道理?不智凡人看着落在地上的笔不知道在想什么,骄阳却已经开口嘲讽道,在漫宿可没有什么弟子,他既早已不是你的长生者,还留他在神殿侍奉你,才是笑话。
燧石听到这句话放开了不智凡人的手腕,终于转身面对了骄阳,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似的脸色阴沉,骄阳,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吗?骄阳也注视着她,针锋相对道,我既是立规者,所定律法便是万物皆要遵守,才算公平。他的视线转向了不智凡人,逆孵之卵不在意,我可得问问你,你是以什么立场在侍奉你曾经的主人呢?
骄阳,原来你还知道他是我的侍奉者啊?又有人推开了审判庭的门户闯入其中,昕旦小声的喃喃自语,所以我就说实在太拖沓了。但还是得起身相迎,逆孵之卵大人怎么今天这么好兴致?渡鸦看向来人,他的光辉远不及骄阳灿烂,甚至有些比不上一旁的弧月,但不知为何,他走过自己身边时,那温暖的光仿佛仁慈的触碰,令人无比安心。
渡鸦看向那温暖的光束的中心,它们丝丝缕缕的结成了类似卵壳的形状的帐幕,只是尚未完全闭合,像是尚未编织完成的茧,帐幕的中央依稀可见一个带着显著介壳种特征的年轻男人,但想要看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看透,只能依稀见到他体表的鳞片与偶尔透出光芒的复眼。想必这就是逆孵之卵了,渡鸦看着他走向了不智凡人,心里想。
骄阳,打造锁链者必定锁链加身。逆孵之卵看了看不智凡人,在燧石抗议的眼神中捡起笔递给了他,随后转身对骄阳说了这句话,看似诅咒,但他说的极为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甚至一直盯着他看的渡鸦在他的脸上读出了一丝微笑,他又将视线转向了不智凡人,你还没到归家的时候,但来住几天也没关系。此话令人不明所以。
在不智凡人顺从自己主人的意愿签下名字的同时,逆孵之卵也以辉光为丝在判决书上写了新的话语,我的侍奉者当然只能在我的荫蔽下做工,骄阳,这符合规矩吧?骄阳点头不语,他又走到昕旦面前摸了摸头,等她抗议才松手说,昕旦若是真的好奇,也可以到我那里来,只要别误了工时。这话说的昕旦连连点头,骄阳也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如此皆大欢喜的场面只有燧石仍旧闷闷不乐,逆孵之卵走到她身边想要哄她几句,也被背过身去不理会他,他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缠着燧石说着什么,不智凡人也拉着她的衣袖帮着说话,就连大地之子也加入了劝说。骄阳不想管他们之间的事情,暂且跳过大地之子将判决书送到了渡鸦面前,渡鸦,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渡鸦看其中文字,不过简简单单不能离开牡鹿之门罢了,提笔就要签字,判决书却不知道被什么人猛地抽走了,只在桌面留下了几滴水渍。渡鸦愣在当场,他实在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后台,骄阳眉头跳了跳,让这群家伙好好的不给自己惹麻烦还真是困难,无奈的对着来人道,浪潮,你又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咦?渡鸦听闻是浪潮前来,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他样貌,就被一股粘稠感包裹住了,转头果然看到一片浓重的绯红,叹息道,圣杯,还是你够朋友。圣杯在他脸上蹭了蹭,想要说些什么,可才刚开口就被浪潮拎着手腕拽到了自己身边,眼带威胁的瞪了渡鸦一眼,滑到他面前抓着领子说道,可算让我找到你小子了,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咳咳咳,既然如此,浪潮你就自己带回去教育吧,想来你是不会让他跑了。骄阳之前就听说过浪潮那道丢失的主菜的事,他清楚的知道不让浪潮吃饭堪比杀他兄弟姐妹,被他缠上虽然骄阳不至于真的遭受什么危害,但考虑到他的处事风格,想必也是极为不好受的,况且这也不算违背规则。骄阳自我说服了一番,决定祝渡鸦多多保重。
你怎么这时候怂了呢!渡鸦无语的看向骄阳,心中叫苦不迭,他此时更宁愿被困在漫宿也不要被那个记忆中将自己来回玩弄的司辰带走,何况圣杯在离开前也做出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见渡鸦盯着自己,骄阳心虚的扭头不看他,浪潮见状捏着渡鸦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你看他做什么?你的主人在这儿呢。即使满含怒气,浪潮言语中也颇显轻佻。
渡鸦这下也被迫的看清了他的样子,脱离了海洋的他仍旧浑身水雾,与圣杯很像仿佛海潮聚集的人型,渡鸦几乎能够清晰的看到他体内逐渐消化着的东西,就像是葡萄变成酒一样不仅不让人恶心,反而情不自禁的想要知道其中滋味。他的发丝如同瀑布,珍珠与珊瑚装饰着全身,或者说,是如同装饰一般漂浮在体内,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变换位置。
若是盯着久一些,便会发现那些珠宝俱是活物,珍珠中不断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游动,恐怕其实是什么不知名物种的卵正在孵化。珊瑚中则有许多细小的生命不断呼吸,随着浪潮自己的心跳吐出泡沫。那些泡沫与珍珠都是在渡鸦那段残缺记忆中见得最多的东西,他现在看了仍旧浑身不自觉的战栗,但胃部却忍不住阵阵收缩,由于饥饿而灼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