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辉光仿佛编织的丝线,但在蛇的女儿看来它们更像是细密的锁链,骄阳将那新鲜出炉还在不断闪烁跳动的书页钉到了辉光之上,便是请辉光做见证了,他转过头来,见蛇的女儿好奇的左顾右盼,知道她是从未来过这里的,瞧她那兴奋的样子,与她第一次站在地上望到迷雾中的漫宿一样,至于即将被她刺穿伤口的大地之子,早就被她忘到了脑后。
我还担心你会下不去手,现在看来你和他关系也没那么亲密。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骄阳开口提醒了蛇的女儿关于大地之子的事,她果然一副如梦初醒的神情,犹豫着问道,他之后会如何?骄阳故意夸张的挑了挑眉,像是在嘲讽她方才的分心,正常来说,这个仪式需要在他被司辰恩宠触及之处划下一道伤口,使之永久远离他的身体。
当然,这些伤口往往终身无法愈合,不仅仅会为此人带来永久的痛苦,也同样会阻止其他恩宠进入此人的体内,总的来说,被这伤口触摸的人不仅会失去力量,甚至此后会比寻常人生活更艰难。骄阳说的轻描淡写,蛇的女儿起先睁大了眼睛,但听到最后却露出了镇定的神情,听上去这将会是无法挽回的伤害,但我看骄阳大人可舍不得。
你比几百年前要聪明多了,看来拉摩克把你教的很好。骄阳点头道,蛇的女儿暗中撇了撇嘴,心想自己与母亲那是多么相像啊,这都已经有两个司辰错认了身份,不过确实拉摩克早就教过自己,司辰并非全知全能,这确实要感谢他教的好,否则自己可就得惊讶上好一阵了,如此想着,骄阳已经拿出了一根卷轴,上面记载了一个仪式,关于伤口与疤痕。
蛇的女儿读了,拿四个手扳着手指计算这其中所需,最终遗憾的摇头道,骄阳大人,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设计了这个仪式,但很遗憾,甚至都不是长生者的我,即使可能有着自双角斧大人那里继承的分离之力,也难以完成这整个过程。骄阳却有着不同的意见,这仪式并不是我设计的,这一点我不敢居功,而且,你只需要做第一步便是了。
虽然对双角斧的事,我感到十分遗憾,即使她不是我的姐妹,但拉摩克必须被处刑,即使躲在谎言之墓也是没有用的,但如今她的缺席确实帮了我们不少的忙。骄阳所说的第一步便仅仅只是分离而已,若是双角斧亲自操刀,想要做手脚虽然也不是说不可能,但事后可不太好解释,但你毕竟只是一个,你认为是凡人的话,也对,你的失误更容易被接受。
而且,以燧石的性格,她绝不可能亲自动手,甚至可能都不会出现在现场,她或许会让光阴铸炉来代替自己,而我已经同她说好,不要将毁灭做的太彻底。这对光阴铸炉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甚至会使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感到不快,而且她也无法理解骄阳所谓的前景,但无论如何,她总是听从骄阳的命令,这有时会使得骄阳觉得十分得意。
原来如此,有光阴铸炉大人的协助,想来是万无一失的。蛇的女儿虽然心中以为并不尽然,但仍旧习惯性的恭维道,但骄阳立刻浇了她一头冷水,万无一失?不,这仪式原就是九死一生的,纵然当那些伤口愈合之后,将会重新成为他的力量,只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但这个过程不会让他觉得愉快,更不会有半分容易可言,若非他要挑战七蟠,我定不答应。
我知道他本该有更好的前途。蛇的女儿沉默了半晌道,可惜理解错了骄阳的意思,他摇头收起这卷轴,使之重新融入自身的辉光道,不,他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他原先的道路纵然更安全或是一帆风顺,但最多到具名者便到头了,而这个仪式或许能够让他更进一步,但这需要寻常难以寻觅的磨砺,比如一位如此强大的司辰的恶意。
比具名者更进一步?蛇的女儿倒吸一口凉气,她本以为骄阳许诺自己到时候能够夺取七蟠的位置便是顶天了,想不到他竟然在盘算着一口气扶植两位司辰,骄阳感受到了她的惊讶,心想她恐怕是忘了什么,出言提醒道,不过,你们中仍旧只有一个能够成为司辰,所以你也不能太过轻松,毕竟刚刚被剥夺了那些的他,可绝不是七蟠的对手。
我要陪他一道去对抗七蟠大人吗?蛇的女儿惊呼道,骄阳却已经说着时间紧迫推着她往祭坛的方向走了,我知道你不仅善于制造伤口,也是使伤口愈合的行家。正如同七蟠一样,除了你还有其他人适合担任使他的伤口成为疤痕之人这个角色呢?但蛇的女儿只是不住摇头,您知道七蟠大人的厉害,若是如此,他定然不会放过我呀!
怎么?莫非你喜欢做七蟠的具名者?成为他链接漫宿与醒时世界的门与路?骄阳故作惊讶道,我原以为你与格力比的志向不同,想不到谎言之墓的儿女们如此一脉相承。蛇的女儿下意识的便摇头,但随后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拉摩克,他正是为了打通这一条路而苦苦守候,谎言之墓的儿女们不正是为了这门与路而努力至今吗?为何自己如此不愿。
是了,一定是渡鸦的话自己记在了心里,即使掌握了门关与钥匙又有什么用?漫宿的通行证只在司辰手中,自己必须成为司辰,而大地之子,他本也只是想要守护自己的子民罢了,是司辰还是稍微下位一些的存在无关紧要,至少在蛇的女儿与他并不算太多的几次接触中,她认为大地之子应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到时候自己护着他便是了。
比如现在这样,走到祭坛前的蛇的女儿看到了对着自己露出安心的微笑,似乎是任自己摆布样子的大地之子,燧石果真如骄阳所言不在现场,而光阴铸炉占据了她原本的位置,向他们二人解释说燧石说自己要去感谢不智凡人向她通风报信,当然这明显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借口,至少是除了光阴铸炉之外的所有人,转轮则背着身子不说话,只是看着辉光的方向。
骄阳向蛇的女儿点头,他将是第一个,蛇的女儿便伸手蒙上了大地之子的眼,那曾是他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流转的辉光使他骄盛如同太阳,但往后这将不复存在,大地之子似乎在眨眼,蛇的女儿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痒,他没有闭上眼睛,大约是对自己极为信任,但眼下自己的另外两只手正在擦拭着利刃,还有一手举着蜡烛,希望火焰的温度能够使他减少痛苦。
在短暂的黑暗后,大地之子的眼前出现了明亮的刀光,在温暖到几乎要摧毁一切的热力中,他感到那刀刃刺入了自己的灵魂,切割出了一道狭窄的通路,而自己的双目便是门户,辉光正顺着这小道从自己的灵魂剥离,连带着自己的视力一起,而当温度褪去后,他的眼前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大地之子浑身颤抖,仿佛坠入了冰冷之海,他大口的喘气仿佛窒息。
我会是下一个。大地之子的耳边传来了转轮如同雷鸣的叹息,随后他便感到心脏一阵剧痛,忽然被抽走的活力使他心脏几乎停跳,倒灌的仍旧流着岩浆的血液几乎烧毁瓣膜,但好算是使他在挣扎中重新使心脏活跃起来,只不过再无如同鼓击的美妙旋律,取而代之的是随着气力的逐渐抽离而愈加低沉而无力的颤动,待转轮的手也离开时,他几乎无法动弹。
这个过程中大地之子挣扎的有些厉害,但好在失去了大地之血的他,早就无法挣断那些粗壮的藤蔓,更别提它们如今早就不与他共鸣,也不为他哭泣了,但这些还不够,转轮伸手捂住了很快就不会再被作为自己的子嗣提及的孩子的双耳,对蛇的女儿道,还有一样,我会一并取走。这自然是指以鼓膜带来的听力了,大地之子沉默无言,蛇的女儿自然照办。
蛇的女儿挥刀刺穿了他的鼓膜,又顺着转轮的指引在喉头夺走了大地之子的声音,他在方才保持了沉默,这只能被认为是他默认了此后都将生活在静默之中的日子。那么,只有最后一样了,大地之子在沉默中等待,方才的伤口无一愈合,疼痛使他难以开口,纵然如今他开口也无法发出有意义的字节,而失去了听觉的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次疼痛何时到来。
或许它早已到来,只是自己因为疼痛与失血而麻木没有知觉,大地之子胡思乱想道,他的思维确实感到模糊了,或许是因为辉光的缺席,或许是因为血液的流逝。蛇的女儿看向了光阴铸炉,她面无表情的点头,将那些仍在伤口出逗留的力量尽数烧尽,才开口道,这是最后一样,我将代替燧石来收取你血液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