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先生这一去又过了数日,我将那仍旧火热的新家庭封在炉膛之中,想来可以将它们的激情延续的更久,但众所周知燃料总有耗尽的时候,而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我的风格。不过,我还是决定暂时相信这个说话信誓旦旦的男人,可我那呼唤灵体的仪式仍要进行,为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出手的对象,比如他的那些即使他口头多有抱怨却仍旧拼死维护的同行们。
被中断的仪式需要更多的热力点燃,而我体内所流淌的便是最滚烫的熔岩,我亲自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重新将那仪式的节点逐一激活,自然而然的,我的生命也自那伤口流逝,化作热力引爆了现场。我感受到那爆炸的烟雾中央传来了陌生的爆燃声,有什么似乎冰冷如霜雾的蒸汽在其中徘徊不定,但当我试图靠近时却感受到了一片炽烈,想来它也是火焰的子嗣。
我抱起了那悲泣啼哭不止的赤色少年扔到了那片雾气的脚下作为祭品,果真那家伙便自漫宿边境那被撕开了一道的伤口处探出了更多的身子,随后,它开始享用我为它准备的礼物,谢天谢地他对此感到满意,而我也为它那大半个身子延伸到醒时世界的状态感到同样的满意。漫宿的伤口在我的关照下逐渐愈合,那家伙也被缓缓吐出,但沉浸炽热中的小家伙浑然不觉。
最终,它吞噬了那孩子的最后一点残余,我感到它那如同煤炭燃烧的黑烟中混杂的火星一般的眼睛闪闪烁烁,似乎很是欢乐,但很快他便觉察到了异样,发疯般的转身想要重新将已经逐渐凝实的体魄挤进漫宿那狭窄的裂隙,可惜被我用那非同寻常之物所投喂了的它身形猛地暴涨了一大截不说,甚至连流溢处的如同岩浆与煤渣般的色彩都变得更加浓厚了。
这样的它自然无法回到漫宿,这使它急的团团转,却只能看着漫宿的表皮再次光洁如初毫无痕迹。那家伙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仪式的中央位置,眼下他因自己的好奇与贪婪而被醒时世界所滞留,当然还有他的自大以及掉以轻心,不过我知道它虽然貌似十分被动,但想要消化那些祭品就只是时间问题,到了那日它自然能够重新穿过那凝实与虚妄之间的薄纱。
但在它回到漫宿之前,我希望它能够为我所用,我也向它告知了这一点,毕竟我为他提供的粮食虽然在漫宿估计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但既然它能够被其吸引也能够说明一些问题,要么是它平日里就太过边缘拿不到如此高级的原料,又或者它只是真的贪食此物,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觉得我提前支付的报酬足够为我接下来即将支配他要去做的事情买单了。
仪式中央的薄雾逐渐散去,我看清了那家伙的长相,或者说,它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称之为长相的东西,那只是一团黑色的雾气,其中偶尔闪烁着尚未黯淡的火星,但更多的只是飘散在周身的煤渣,我又向它走近了一些,它周身那或因为紧张或因为恼怒而升起的火焰使我感到温暖而愉快,只是可惜那仿佛坠入冰窟的寒意同样如影随形,但我知道我怪不得它。
那寒意正是我夹杂在这仪式的诱饵中的钩子,将那家伙紧紧锁住的枷锁,而它听到了我想要命令它办事的请求开始便不断的挣扎着在我的工坊中乱撞,还想要将那最冰冷处投入火焰以求自有。我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它的自救手段,我既然在这里呼唤它便定然不会给它任何机会,于是在撞遍了整个工坊都丝毫无用后,那雾气终于极不服气的挪到了我的面前。
它服软了吗?我试探性的走近了一些,那家伙便暗含敌意的往角落中闪躲,我得花些时间去安慰那被吓坏的孩子了,想来它已经吃到了教训,此次回到漫宿后恐怕我主动邀请它回访,它都不会愿理会我片刻,而别人问起它此事来它就自然更是只能佯装不知了,那便是我想要的效果,但现在我仍旧得装作友好的样子,向它强调自己只是想要恳求它施以援手。
当我向它再三承诺事成之后定然解开那链条使它重获自由后,它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虽然我仍旧能够从它那不断闪烁如飘摇的烛火般的眼睛中看出那下意识的抵触,但最终它仍旧选择了屈服于我。我尽量使自己显得更加善解人意,请求它帮我去寻找一位猎人,无论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我的另一位供应商便好,说着我便拿出了那人留下的皮袋给它瞧了瞧。
那家伙算是心领神会了,它终于用它那如同烟花炸裂般的口音开口询问我目的为何,我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打算透露给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天外来客,即使我本就没有打算了解关于它的任何事以免未来留下什么把柄,因此我只向它吩咐,带一位来,但要处理的足够干净。那也是我对猎人先生的要求,不要让我看出那些原矿石曾是什么。
那家伙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如同被烧干了的水壶在嚎叫,我不知道它究竟听到了什么笑话,毕竟它们的文化与我们的完全不同,因此我只是驱赶它小心些离开了星辰神殿,请求它早些回来为我带来喜讯。之后能做的事情便是等待了,但它却偏偏一去不返,我起初觉得那家伙一定是玩疯了忘记了使命,但某天那寒意构筑的锁链却仿佛冰雪消融般消失不见。
它想办法挣脱了锁链吗?那对我来说是个坏消息,但总得来说不算最糟糕的情况,我只怕那家伙恐怕遇到了强敌,而几日后我自我的一些与猎人交好的兄弟姐妹处发现了仍旧沾染着熟悉的寒意的原矿石,它正对此束手无策前来寻求我的帮助,我便知道我那最糟糕的猜测成真了,我几乎是压抑着手指的颤抖接过了那原矿石以我的热力驱散了寒意,心中后怕不已。
之后不死心的我又尝试呼唤了些其他灵体到来,但最终它们留下的也只有几片镜子的碎片,几团不知名的光辉,和一些最新鲜甜腻的黏合剂罢了,我开始认识到猎人们的实力恐怕超乎我的想象,而且与我认识的那位不同,他们大多残酷无情,难怪连诗人先生那样的老油条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而现在他们没有找来的唯一原因,或许便是我本就没有透露姓名。
不过,他们也许已经知道了此事事关星辰神殿,我能够感受到好几个身为猎人的访客造访的几率变得频繁的许多,每次拿出的委托却又都是些小事,反而借着等候的机会便随意闲逛且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但当然每次都是失望而归的。或许是做贼心虚,我总担心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此时我便无比庆幸我的面部僵硬,万年不变的神情使我不会露出破绽。
但最近他们来访的频率比起从前更加夸张,我为了防止被抓到把柄,不得不暂且停止这种违规的呼唤,希望能够等待这波风头过去再完善下计划。我现在才认识到自己是何等的蠢材,纵然我自己想要战胜并肢解一位猎人先生那样等级的猎人不是什么难事,但那些初来乍到的小家伙们如何能够做到?我想要找到真正靠谱的雇工,恐怕难保真得铤而走险一番。
如今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再呼唤那些只能送命的可怜虫了,不过那些猎人看上去并不死心,他们开始逐一与我的兄弟姐妹们对话,或许是希望能够以此套出些话来,此时我便极为感谢我们的大祭司将我们塑造成这样的人,我们的外形几乎完全一致,并且每个都是那么寡言少语,而最关键的便是,我们都只专注于手头的工作而不会闲来无事去窥探旁人的手艺。
猎人们自然又无功而返了,我着实松了口气,但随即又为此事感到头疼不已,因为我某次甚至见到他们闯入了我的工坊,若非我的几位兄弟姐妹们因此与他们起了冲突,使我知道他们只是对每一个掩着门不愿公开的房间进行突袭而已,只怕我都要胡思乱想他们是否真的发现了什么,不过显而易见的,他们并不能理解我的希求,因此无视了我那尚未完成的杰作。
真遗憾也是真幸运,他们无一人是我的知己,而那位虽然不能算是我的知心人,但也能够算作的共犯的猎人先生也于今日再次造访了,两次拜访的间隔不算太长,甚至可以谈得上短了,我很高兴他履行了先前离去时的承诺,但糟糕的是他的伤情似乎比起上次更加严重,他有些急功近利了,我在心中暗自埋怨。
他与那些家伙擦肩而过,互相都没有理会对方,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这对我来说会是好事,毕竟这意味着他没有机会从那些猎人那里得到令人疑心的消息,而知晓内幕的他说不定真能猜对怀疑到我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