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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泊(十五) 意外
    眼见渡鸦先生摆弄那盒子入了迷,圣杯在房间内踱步了两个来回,又呼唤了他几声却均未得到回应,颇为无聊的她如同海中的珊瑚般摇摆着绕过了那根如同沉船之桅般的朽木,走到了我的身边便要查看我的伤口,而我,早在她半跨坐在床尾时便已然移不开视线,听到她那带着母亲般包容的关爱以及情人般轻佻的引诱的言语时,我的大脑麻痹了,但身体却不然。

    我曾听说有着武器般魅力的人挥舞着它们那得天独厚的美貌如同大锤时能够使所有受击者目眩神迷,瞠目结舌以至于呆板如同受其摆布的提线人偶,正如同现在的我,明明五感敏锐如同激流,大脑却干涩如同旱井,但好在我的身子并不完全受我的大脑控制,它在听到那如同斟酒般的发号施令时便自觉解开了前胸的纽扣,否则圣杯大人她一定会嘲笑我的迟钝。

    谢天谢地,你伤的不重,但那些伤痕。圣杯大人的手指比起渡鸦先生的更水润与轻柔,至少我感受到了与浪潮大人那冰凉的亲吻所不同的温热与抚慰,而渡鸦先生那骨节分明还如同生着雏鸟绒毛般的手指总是弄得我麻麻痒痒的很是不适,更重要的是,即使圣杯大人的手指所触及之处离得那皮肤断裂之处如此接近,我都没有感到半分疼痛,唯有别样的充实。

    渡鸦,他太粗鲁,虽然他确实是有意救你的命,但他的手法太过粗糙,且他实在太喜爱洞穿而非填充了。圣杯大人言语中带着对渡鸦先生的抱怨,但我仍旧从中听出了维护,说实在的,我很感激渡鸦先生的粗枝大叶,否则圣杯大人哪怕觉得无趣多半也不会想到能够从我身上找到些什么乐子,可圣杯大人的回护却使我难以抑制的对他产生了些许微妙的怨恨。

    渡鸦先生,他实在差您太多,我知道浪潮大人也仅是维持而非管理,虽然对于司辰来说,仅是稳定的散逸自己的颜色,便已然足够获得赖以生存的我们最崇高的敬拜。我的双目始终注视着那轻轻抚摸过我那可怖创口的柔夷,而圣杯大人的每一次触摸都使那断裂出生出了新鲜的肉芽,随后像是被缝制起来的皮革一样被牵扯到一起,随后便是最后一次穿针引线,于是我的表皮愈合如同相互接纳的两滴海水,圣杯大人,我知道我们是托了您的福的。

    我很高兴你如此领情,虽然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过太多遍。闻言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是了,我那些脱口而出的话怎么比得过那些旅者与诗人们字斟句酌的甜言蜜语?圣杯大人此刻已经收手而我的伤势完全愈合,虽然骨骼的缝隙仍有些疼痛,但至少行动无虞,于是我便假意重新穿好衣物而低头掩盖脸色的绯红,不成想这动作看在圣杯大人眼中倒是颇为可爱的。

    放心,你的欲求比起他们所掩盖的那些来的更纯粹,因此这一句便胜过他们十句,只是不能更多因为华丽的辞藻有时确实令人赏心悦目。圣杯大人替我将散乱的发丝整理平整,才又转头看向了渡鸦先生,不过,我从你言语中听出你对渡鸦那家伙有着些许不满,那请容我为他辩护,毕竟他是个男人,而众所周知父亲再如何努力总也不会比起母亲更细心。

    是的,浪潮大人再如何也不及您更容易亲近。我想起了永远只能远观而无以接近的浪潮大人对我的一次次拒斥,悲哀之余发出了几乎是带着几分亵渎意味的感慨,好在浪潮大人比起他的兄弟姐妹们更宽容,否则他也不会在亲友回到漫宿后依旧留在地上接纳我们,而圣杯大人闻言也笑个不停,难道她也在嘲笑我竟狂妄至此,甚至于敢对着司辰评头论足吗?

    哈哈,我这么多年来总是听你们这些生活在船上的居民称呼浪潮大人为母亲,想不到你竟还拿他当做父亲看呢。圣杯大人指出的矛盾令我感到惭愧,但我依旧涨红着脸试图辩解自己的先入为主,我们总是更多的设想司辰身为女性,只是因为在仪式中女性的祭司,无论是身为母亲的,还是身为姐妹的那些,甚至是终生未嫁的老妪,她们掌握着生杀大权。

    司辰掌握的权力自然更胜过她们,而我们除了遵从外并无他法,因此这便是为何我们总是在书写与称呼时设想他们中被认为更为强势的那些为母亲,而除非是那些教师先生们已经有了推论的,我们才称其为父亲。我努力的回忆着那些教师先生们偶尔在我的船上争论起的故事,磕磕绊绊的说与圣杯大人听,却忽略了她也是一位女性的侍宴者且她见多识广。

    那可不对,我年轻的又或者没那么年轻的先生。圣杯大人还未等我说完便冷笑着打断,而我自然是不敢追究她的失礼,甚至我还在浑身冒着冷汗生怕自己方才的话冒犯到了她,以至于她不再对我和颜悦色,不过好在她是如此明理,一下便说出了我那些话的来历,我才那些话是那些沙船的孩子们教给你的,但你恐怕不知他们多半是在以讹传讹,愚蠢透顶。

    愚蠢透顶?我对圣杯大人的评价感到诧异,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我的兄弟姐妹还是往来的游客无不向我夸耀,那些沙船中的教师们是多么负责的护林员以及他们每个都是最顶尖的智者,但圣杯大人显然不这么觉得,而我,我能怎么说呢?我自然是更信任圣杯大人的,于是我能做的便只剩下了赔礼道歉,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童,抱歉,圣杯大人,是我太过轻信。

    我倒也不是想要责怪你,只是你总得用自己的五感以及更多的那些去体会,就比如刚刚,难道你不是下意识的便将浪潮大人当做了男性看待,而非因为他掌握着你的生死荣辱便始终称其为母。我咬着手指回想着当时所想,随后惊讶的发现圣杯大人竟将我那潜于水下的连我自己弄难以理清的思绪猜的如此透彻,我猜猜,你是否在以己身之貌为司辰造像?

    我想圣杯大人总是不会出错的,但我却低头不敢承认,因为我虽然不确定她是否会因此而恼怒,但浪潮大人一定会因此而不悦,又或者他的洋流在于我那如同筛漏的脑内流经时便已然知晓的一清二楚,那这便能解释为何他一次次的将我推出怀抱,而我知道此刻才后知后觉!不敢开口的我同样因为思绪混乱而找不到转移话题的由头,情急之下我望向了渡鸦先生。

    感谢渡鸦先生!他当真为我寻得了理由,只是一瞥我便察觉了他的古怪,他的身躯在反常的颤抖,而他的双手不知何时放下了那盒子,反而不断的触摸自己并未裸露的皮肤,有时还紧抓着衣物不放,天,他一定已经重复了太多次,我看到他原本平整的衣物已被揉成了山峦沟壑,而他尖锐如同鸟爪的指甲甚至撕破了几道口子,露出了根根紫红的丝线隐约可见。

    那些丝线一定几乎覆盖了他全身的皮肤,甚至堵住了他的口或是缠住了他的舌头,我不敢相信他在如此处境还不试图求救,不是对我,而是对圣杯大人,何况他可不是毫无察觉,我猜他一定正在承受痛苦,虽然他的面具掩盖了他的神色,但他下颌不断垂坠的汗珠已然连成了线,而顺着发尾落到他肩头的伤口处的那些甚至混杂成了绯色,而我知道那可不是美酒。

    圣杯大人!我慌了神,转头却发现圣杯大人早已在我注视与寻觅蛛丝马迹之时跟随着我的视线看的一清二楚,而此刻她面色凝重,但还是勉强扯出了微笑提醒我接下来她无论做什么都不要打扰,若是害怕的话,可以躲到床下面去,或是桌布底下也是不错的,实在不乐意动弹还能直接蒙上被子躲到角落去,但最好不要因为接下来我们或许需要用到床。

    那可不行,我不喜欢自己被小看,但我也知道识时务与不要打扰别人的正事以免惹人生厌,于是我乖乖的让出了床,还帮着圣杯大人将渡鸦先生放倒在了床上,而后我便示意自己只愿坐在一边的桌椅上看着这一切,随后还未等圣杯大人说出许可,就急吼吼的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帮上忙而抢着以蛮力掰开了渡鸦先生的手指,将他即使如此还紧握着的那只镜匣取走。

    慢着!圣杯大人只在一瞬间便喝止了我,随后几乎强硬的命我将那盒子放到床头,渡鸦先生的手边,而刚刚找回了些许控制力的我再次只剩下了服从的念头,即刻虔诚而恭敬的半跪在床边将那镜匣平举至刚刚为渡鸦先生扯去了手套的圣杯大人,正握住的那根手指附近,而她显然松了口气,于是我终于腾出注意力来望向那根手指,于是我再次看到了丝线。

    那丝线红得发紫,且若我没有分辨错误,它最为粗壮而颜色也最深,而在某个交错处它延伸出了数条如同河道的支流因而更加纤细的线头,离得有些远的我一眼望去竟觉得它像是无数细线纠缠而成的巨大绳结,这唤醒了我一些不太妙的记忆,我的一位兄弟便是被鱼线如此缠绕从而被一条调皮且有力的游鱼扯断了手指与手腕,这也是为何我始终只愿使用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