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昰听李烈之言,心下反倒犯起难来。他平生最喜欢最擅长的就是赌,赌术之精并世无两,于世间各种赌具无一不晓,无一不通。现在李烈主动挑战,又让杨昰选择赌具赌法,他心中暗道:若是挑些西洋波斯等地的少见玩意儿做赌具,只怕赢了李烈也会被人笑话,说我胜之不武。但如选些寻常之物,李烈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此番定是有备而来,还真不好应付。
杨昰思来想去,说道:李老英雄既然让我挑选赌具,依我看不要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赌骰子吧。六颗骰子,点数大者为赢家,李老英雄你看如何?
李烈笑道:杨先生所选正合我意。骰子虽然简单常见,却是我堂堂中华的产物,乃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比起域外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事强了百倍。你我今夜就赌骰子!
杨昰亦是一笑,唤来仆役命其取来一副骰盅和六颗骰子放在桌上。
这骰盅外表并不起眼,看起来和街头巷尾小赌场所使的骰盅没有什么区别,其实却是用难得一见的奇楠木制成,方一拿出整个大帐立刻弥漫着一股浓郁特殊的香味。奇楠木古叫琼脂,佛经中称其多伽罗或伽楠,是极品沉香木中的极品。只是奇楠木木质温软酥松,不适合做成骰盅这种来回摇动,容易碎裂的物件,因而此奇楠木的骰盅才更显得珍贵不凡。
那六颗骰子同样并非俗物,大小如一,晶莹如玉,温润细腻,材质居然是产自天竺不足三岁幼象的象牙,而且俱是刚刚冒出的牙尖。
杨昰和李烈一位是天下第一赌局的主人,一位是五姓七望赵郡李氏的掌门,都是威震一方的豪强,武林中的风云人物。想不到天下第一赌局刚开始便迎来一场重头之战,在座之人看着摆好的骰盅骰子,无不内心澎湃,翘首以盼。
杨昰看了看圆桌对面的李烈,说道:赌具备好,请李老英雄查验。杨昰说完,右手朝桌上一挥,就见骰盅和骰子笔直的朝李烈飞去。
李烈微然一笑,只待骰盅骰子快至近前时伸手轻轻在桌子上一拍,那来势迅疾的骰盅和骰子便纹丝不动的停在面前。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各露了一手上乘的武艺,一旁的众人都是武学大家,不禁暗暗叫好,对即将开始的赌局更添期待。
李烈拿起骰盅端详片刻,又把六颗骰子抄在手里掂了掂,说道:真是稀罕之物,杨先生的宝贝不少啊。
杨昰说道:这两件东西确实得来不易,不过唯有如此才配得上天下第一赌局的名号,也符合你我的身份。杨老英雄可还满意?
李烈颌下白须微微飘摆,说道:满意,自然满意。骰盅和骰子皆无问题,天下第一赌局的赌具,老夫信得过!你我便好好赌上一局!
杨昰朗声说道:李老英雄请赐教!
李烈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说道:老夫年长,怎好争先,还是杨先生先请。李烈说完与方才杨昰一般,手掌一挥,桌上的骰盅骰子又朝杨昰飞去,快至杨昰面前突的自行停住,运劲之巧,妙到毫巅。
众人看李烈内功收放自如,已臻化境,心道:李烈一代宗主,享誉武林数十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昰哈哈大笑,边朝桌上挥手边说道:李老英雄远来是客,我是东道主,岂能跟李老英雄争先。于情于理都该李老英雄先请!转瞬间骰盅骰子再飞回李烈面前。
李烈想了想不再推辞,拾起骰子一颗颗扔进骰盅,说道:既然这样,老夫便当仁不让了。
李烈说完,手掌左右上下摇动骰盅,动作由慢变快。刚开始时众人尚能听见骰子和骰盅互相撞击的哗哗之声,到后来竟连声音都渐渐消失了。忽的李烈猛然停止摇动,啪的一声把骰盅稳稳的放在桌上,手掌慢慢松开。
赌骰子的规矩非常简单,最大是六个六点,叫做至尊,亦叫通杀。其次是六个五点,六个四点,逐此往下,连五六岁的孩童都会。只是至尊通杀十分难出,寻常的赌术高手苦练数年之功,一次摇出三颗六点已经不易,而每多一粒骰子难度便要翻上一倍。要想次次都能摇出六个六点,非顶尖的赌术大师不能做到。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骰盅,各自猜测李烈摇出的数目。和李烈关系亲近的人自然希望骰盅里面是六个六点的至尊通杀,立于不败之地。而和杨昰交好的却是恰恰相反。
李烈和杨昰四目对视良久,杨昰神色自若,说道:李老英雄请开骰盅。
李烈气定神闲,说道:那老夫就献丑了。李烈说罢抬手掀起骰盅。
随着李烈的手掌抬起,众人一片惊呼,只见骰盅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六黑六红十二颗骰子。六黑自然是六个六点,六红却是六个一点。原来那六颗象牙骰子居然皆被李烈从中间摇成两段,而断口处光滑平整没有一丝渣口,仿佛一开始时就是这样,如同十二颗骰子一般。
在座众人无不愕然,大出所料。这些人俱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心知若凭自己的本事想要把骰子震成两半也不算什么难事,不过这奇楠骰盅和象牙骰子都是易裂易碎之物,用力稍大便承受不住。李烈竟能一连震裂六颗骰子而奇楠骰盅丝毫不见损伤,并且断口如此平整,这份功力简直匪夷所思,非人力所能。何况李烈能摇出六个六点已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杨昰的赌术再高,也不过是六个六点的极限。现在李烈又多出六个一点,此番赌局说的上已稳操胜券,胜负再无悬念。众人感叹李烈神功盖世的同时,更是对他的头脑智慧佩服的五体投地。
汤予起初对参加今夜的天下第一赌局百般抵触,直到现在才转变了念头,觉得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