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予一边听着傅灭之言,一边想着心事,半晌无语。
杨昰见状,说道:汤大侠王副帮主,赌约定下,赌具备好,二位谁先请?
王远浔忙指着汤予,说道:上一局是我第一个把手臂置入蛇篓,此局在下岂能又来争先,当然应该汤大侠王远浔故意把话讲了一半,然后闭口不语。他心中暗道:这花开幽冥如此恐怖,若照赌约行事,定是死路一条!只待汤予被毒蛇咬死,我便不用去招惹那勾魂的阎罗,此局胜利也就唾手可得。
王远浔的用意,大家心照不宣。汤予又不傻,怎会不知。但王远浔所讲颇有道理,方才血瞳碧鳞之局,不论他作弊与否,确是王远浔在先。此局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让王远浔于汤予之前下场。
二人初次比试时,汤予被王远浔言语相激,盛怒之下不计后果才探臂冒险,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仍是忐忑不安。眼见花开幽冥身上鬼火一般的花纹,汤予哪里还有胆量再来一回。
世上的人尽皆畏死,或者说人如果不怕死就不算是人,对死亡的敬畏是人类进步的基础。汤予有血有肉,又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怎会例外?再说他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又一次冒险。就好比一个寻死觅活的人,跳江自尽被人救起,断然不会于片刻之后再来一次。就算他真的不想活了,也是过了许久后去另换一种死法,而不会只认准跳江这一条路。汤予此刻即是这样。
王远浔看汤予畏首畏尾,犹豫不决,正中下怀,不禁大喜过望。然他嘴上却装作十分失望的说道:汤大侠这是怎么了?上一局汤大侠好生爽快,可不似如此拖泥带水。唉,这条花开幽冥看着就让人胆战心寒,若汤大侠不愿,依我看此局就不要再赌了。
王远浔口蜜腹剑,恨汤予入骨,汤予焉能不晓得?他看着王远浔的丑恶嘴脸,既恶心又鄙视。汤予闯荡江湖十余年,和他有仇怨有过节的人不少,可要说最最使汤予厌恶的非王远浔莫属。若不是身处天下第一赌局,他真想持剑上前在王远浔身上捅他七八十个透明窟窿,方才解气。
就在汤予动摇徘徊之际,叶法善轻甩拂尘,说道:汤大侠善者神佑,福星高照,只须放心大胆去做,贫道保证汤大侠平安无事。
汤予纳闷,不解叶法善之意。可叶法善处处维护自己之心已经十分明显,既然他这般说,汤予虽然半信半疑,也只能点头说道:多谢叶道长。汤予立有赌约,理当依诺而行。
汤予说完再一次走至蛇篓前,此番二次犯险以性命相博,汤予比第一次时还要紧张。那条花开幽冥见有人来到,显得十分警觉,蛇首向上扬起,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汤予朝蛇篓中望去,和鬼蛇的眼睛稍一对视,心中便一阵阵发毛。想到不久前于恨只被血瞳碧鳞咬了两口,就去见了阎王,而花开幽冥的毒性更在其之上,不由得又踌躇起来。
叶法善笑道:汤大侠大可不必担心,难道还信不过贫道吗?
汤予此时骑虎难下,伸手入蛇篓乃九死一生的下场,说不准就会亡于蛇口。但要背约,他为人极重信义,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汤予抬头环视众人,看叶法善神色轻松,不带紧张之态,使他心潮微平,知道事到如今只能向前,不能退缩,遂挽了衣袖将手臂一点点探进蛇篓。
和第一次把手臂置入蛇篓的一气呵成不同,汤予此次加了百倍的小心,动作既轻且缓,生怕惊吓到篓中的鬼蛇。花开幽冥看到有异物朝自己而来,变得蠢蠢欲动,吐出蛇信感知着周遭的变化。待它发现这是一只温暖的手臂,不由得怒不可遏,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和轻视。它发出呜呜的嘶吼,欲用牙齿与毒液给入侵者致命一击。
汤予原本以为蛇是不会叫的,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蛇的狂嗥,那声音竟是如此的阴森可怕。众人想到方才于恨死时的惨状,不觉都替汤予捏了一把冷汗,云靖儿更是紧张的又掉下来泪来。唯有王远浔暗自高兴,双睛闪着兴奋的光芒,不住的默念道:咬!快咬!咬死他!
事情的发展总是不遂人愿,事与愿违。王远浔越是希望汤予死在花开幽冥的蛇口下,那鬼蛇越是不下口。只见它又和之前的血瞳碧鳞一样,围着汤予的手臂转来转去,时而吐着长长的蛇信,时而用身体碰触汤予,却就是不发起攻击。
不仅王远浔深感意外,连花开幽冥的主人毒王也是困惑不解。他一生与毒物为伍,什么蜈蚣蜘蛛毒蟾等物,无一不精,无一不熟,可从未见过此等怪事。莫非汤予真是吉星高照,有天上的神灵护体,才使得血瞳碧鳞和花开幽冥都不敢侵犯?
时间慢慢的过去,终于蛇篓中的鬼蛇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一动不动的昂首伫立,仿如雕塑一般。
汤予仍是大气也不敢喘,轻缓的把手臂抽出蛇篓。等到整支臂膀已脱离了花开幽冥的攻击范围,他才如释重负,将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众人亦和汤予一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因为过于紧张都忘了给汤予送去欢呼和赞誉。只有王远浔痴痴的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
叶法善很是高兴,一把拉住汤予的手说道:汤大侠的胆色,贫道今夜终于亲眼领教。真称得上胆大包天,大胆妄为,英雄胆豪,浑身是胆!
此刻汤予除了脱离险境的喜悦,更多的是完成任务后的疲惫。他真的很佩服自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而且他还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是天之骄子,冥冥之中确有神仙的保佑与上苍的眷顾。否则实在无法解释那两条视世间生灵如草芥,剧毒无比的大蛇,为何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退避隐忍?
汤予向叶法善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叶道长,实在是侥幸侥幸。汤某这一辈子做过的事加在一起,也不及方才那一刻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