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要紫鹃?沉思良久,林黛玉幽幽开口道,我原以为你不是那样的人,至少不是得陇望蜀。说着,又轻笑一声,也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王攸失笑道:左不过一句玩笑话,夫人何必当真呢?
林黛玉反驳道:在你那是一句玩笑,一个赌局,可在紫鹃那呢?若不是我及时喝止住,以她当时的模样,怕是存了必死求忠之心的。你说的对,她们不是一件件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说道‘人’字时,林黛玉的语气陡然变重,同样也表现出了毫不让步妥协的姿态。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的事以后还会有。雪雁,纸岫,绛墨,陶砚,润竹,凌梅,咱们总要给人家一条活路不是?
林黛玉听着‘活路’二字,想起那两句诗,不由脸色一白,怔怔的看着王攸,哭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又瞒着我?
我本就不打算瞒你。王攸长叹一声,朝廷在西海吃了败仗,为帅的南安王爷被人捉了去。
林黛玉愣住了,疑惑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和我,而是和你。王攸深深的看了林黛玉一眼,又道:你应该还记得咱们刚成婚不久,吵架吵得最凶的那次吧,就是在我离京去长安县办差前的那一次。
林黛玉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又不认识那个什么王爷?怎么和我有关系了。
你当然不认识,就是我也没见过南安王爷的金面,可是你想朝廷此次不光是吃了败仗,更是丢了体面,如果你是天子,是主战还是主和?那西海之地离京不说万里之遥,也有七八千里。当年我在长安县时,看着那些辎重粮草源源不断,络绎不绝的从四面八方汇集于一地,就知道打仗压根不是简单的事。长安县离辽东郡不过千里,尚且如此艰难,遑论七八千里远的西海。若是主战,这里头又要耗去多少人力,财力,物力,再算上这几年朝廷不太平,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不断,怕是仗还没打,咱们自个儿就被拖垮了。王攸娓娓道来,给妻子分析着眼前的局势与困境,可若是主和,确切的说依我的推断,朝廷主和的概率很大。纵观史册,主和无外乎赔款,割地,和亲这几样。
你是说朝廷不光主和,还会选择和亲这种方式?林黛玉吃惊的瞪大眼睛,是紫鹃?
王攸一时没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林黛玉的脑门,乐道:你也太看得起紫鹃了。
不是她的话,那你为何先前要说给她配个好人家?总不能是我吧?既然都不是,那和我又有什么干系?难道我还能带兵打仗不成?林黛玉摸了摸脑门,眨了眨眼睛。
王攸气笑道: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讲完,非得怼我?
分明林黛玉还想顶回去,可看着王攸严肃的面孔,她急忙打住了嘴。
王攸继续道:是探春妹妹!
什么?!林黛玉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惊呼道:为什么是她?没想到当初大嫂子的玩笑话一语成谶。
王攸也明白林黛玉的言外之意,那次生日宴上,探春抽到的杏花签上‘日边红杏倚云栽’,本就暗示她之命运。
嫁得贵婿,又出一个王妃,这些话至今还是音犹在耳。
只是这贵婿,王妃却是在异国他乡。
算的哪门子的富贵!
夫君,你林黛玉刹那间便落了泪,我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王攸没吱声,只是将她一把搂在怀中,说出自己的心中想法:那份圣旨我是留给你和霖儿的。
林黛玉身子一颤,若只有她自己,那她可以拒绝,可现如今她已有了儿子。
那夫君你呢?林黛玉害怕的痛哭失声,忙问道:你是不是想用船将我们母子两送走?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王攸心疼道。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泣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林黛玉一字不落的念道,而后又添了一句莫怨东风当自嗟。
这你如何解释?
王攸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解释道:你别胡思乱想,前两句是我感叹探春妹妹时运不济,并非是别的。
你既然心知肚明,感叹命运待她不公,那你为何见死不救呢?林黛玉问道。
我是她何人?王攸沉声道。当初我便与你说了不要后悔,即便我今日救了她,来日还有这般两难的事出来,你难道还要我去救吗?这就好比让紫鹃嫁人,你今日可以拦下,可来日雪雁,绛墨她们又待如何?我能保的只有咱们这个小家而已。所以各安天命,自求多福便好了,何必把不是自己的过错和责任硬加给自己,那不是善良,而是愚蠢!
她又有什么过错呢?你们要把这样的责任加到她的身上?
她没有错,错的是她所处的环境,是贾家!王攸一语中的,毫不客气的抨击道:这几年你也主过事,当过家,自然清楚这其中难易。就拿咱们王家来说,我是花了多少功夫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表面看着是银子的事,可银子再多,能填满人心?所以根本问题是出在人身上,而不是银子多少。约束的了人,自然就省的了银子,至少这样做不会出现坏账。而贾家却是如何做的,非但不裁减人员,去除冗杂事项,相反还往里头添人,只为了维持体面,追求富贵,而和亲恰恰能给贾家带来一场富贵。
林黛玉的哭声渐歇,王攸便知自己的话她是听明白了。
探春妹妹就算心里再不愿,为了贾家,她也不得不去做,否则当时她也不会跳荷花池!
她太苦了!林黛玉哽咽不已。
可惜的是她的一片苦心怕是只有咱们两人明白!王攸恨声道。
当真没别的办法了吗?林黛玉又问了一遍。
这便是我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