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寺僧人惠赢小心地在雪林里前进,借助树枝积雪的遮掩。
天越发地亮起来,虽然白天短,但是阳光还是很明亮的,空气寒冷而又干燥。
虽然他内心深处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全速飞走,摆脱这个是非之地,但是他用理性强压住了那冲动。
越是想要逃离,就越是要冷静,要缓慢,隐藏自己,但也不能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不动。
惠赢提气在林中积雪上飘浮着前进,轻触雪层,但几乎不留下足印。
一边小心地浮雪而行,惠赢一边在心中咒骂海东青。
那个愚蠢的鹰妖竟然输了,究竟是怎么输的?别告诉我你就那样被灵霄殿的地雷炸死了,你明明会飞的吧?
当然,惠赢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如果海东青把护身法宝拿出来换成子母券会严重削减自身实力,导致自己打不过钱飞一行,那就不该拿出来换。
海东青是比惠赢自己更高一个境界的高人,难道忽悠你换你就换了吗?那你是自己蠢死的。
他不知道海东青其实并不蠢。海东青已经把事情的前后因果考虑得非常深刻,格局非常大,当然,结果是一样的。
这只能说惠赢自己都对摇钱树蛊惑人心的的威力估计不足。
金融这种东西如果无限制地滥用起来,不仅可以用眼前的金灿灿短期收益来忽悠蠢人,而且可以用精密的计算长远的收益时代的潮流格局,去忽悠聪明人,并非每一个聪明人都抵挡得住。
惠赢也仔细地翻检自己袖子里鞋子里的储物袋,发现自己保全下来的财富还不算少,恐怕超过六百万刀。
当初周密筹划想要抢劫钱飞,预期营业额也差不多是一千万刀的样子。现在居然还能剩下六百万刀,这让惠赢有一种劫后庆幸之感。
当时钱飞只是安坐在血红山庄的笼子里,就剥皮一样地剥下这许多收益。
惠赢过去与钱飞的接触不多,因为刻骨寺与掘珠公司一直没有什么往来,掘珠公司从不找他们借高利贷,反而会抢生意。
当初在钱飞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惠赢已经有合元境界了,眼看着钱飞暴发发达起来,之后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今与钱飞近距离解除不过五六天的时间,惠赢体会到了上师卜可平为什么当初会那样崇拜钱飞,不惜还俗去了钱飞身边做副总,而且一飞冲天,到现在背叛钱飞之后得到了飞升长生的美事。
现在看来,钱飞也不为已甚,把忽悠血红山庄的所得抢回去一半,留了一半给惠赢,不再穷追,这或许正是作为合作伙伴对半分成的做法。
如果你和钱飞为敌,钱飞就极端难缠,而如果你和他合作,那么他的合作态度却又很公道,其中妙处,或许旁人不易领会,不过满脑子抽象生意经的刻骨寺僧人却洞若观火,深深理解。
惠赢想,或许以后还值得和钱飞打打交道
就在这时,他来到了林子的西部边缘,并且感到前方有一股刻骨的寒风吹来。
能让刻骨寺高僧都感到刻骨寒冷的,这股寒风冷得不对头!
其中的冰碴子,已经不像是雪冰,而像是二氧化碳凝结成的干冰了。
惠赢回想起来,在第一次被钱飞一行围堵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回。
怪不得刚才钱飞手下的那些女的围攻自己的时候,没有同样的异常寒风出现,原来姓钱的早就预判了我的逃跑方向?分兵在这里埋伏着我?终究是想要吃干抹净?
惠赢和尚顿时连嘴唇都发紫了,光头上冒出一阵白烟,一半是瞬间冻出来的,一半是怒火所致。
以后还跟姓钱的合作个毛啊,跟他不共戴天才是真的!
而且事到如今,些许寒风已经不能忽悠惠赢和尚了,他已经很清楚,钱飞手下并没有黑石山的高手,这寒风只不过是霜风岭的人造出来的,虚张声势而已。
当初海东青在花生屯被寒风吓了回来,但惠赢听海东青一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冲出林子,只见前面的白雪旷野上站着一个女人,长发披肩,没有发髻,穿着单薄的睡衣,摇摇晃晃,一副挺吓人的样子。
那已经吓不住惠赢了,只能让他冷笑。霜风岭的人,修为不可能达到合元或者以上。惠赢艰难地顶着寒风前冲,虽然速度比往日慢了一半,但也有信心冲到对方眼前。只要杀掉对方,寒风自然就会停止。
他冲到了对方眼前。
那女人一抬头,只见那是一个涂了许多脂粉的脸,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
陌生的脸。
那女人愕然说:你做什么?
惠赢觉得有些违和感,不过上次遇险时那女人的脸看不清楚。无论如何,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横眉立目咬牙切齿,伸出食中二指,疾速去点那女人喉头,这是杀招。
然后他的手指被极为纤细坚韧的黑色丝线切断了。
四百多根黑色丝线同时缠住了他的四肢颈项,在他身上割出近千条血丝,把他绑得像个黑色蚕茧一样严严实实。
惠赢的心快要跳出嗓子。
他明白刚才违和感的来源了。眼前这个女人,身旁的真气流溢分明是第六境界融密的水平。
这是真正的黑石山女元帅!
黑石山女元帅左凌云,不知为何一直在追杀所有与摇钱树有关的人,对于当前正在印发兜售子母券的刻骨寺僧人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杀神。
惠赢自己的师弟和徒弟,都有一两个惨死在左凌云及其部属手下的。
刻骨寺不是没想过除掉她,或者教训她让她老实一些,可是苦于实力不济。
刻骨寺的方丈倒是第七境界罗汉的神僧,但是全寺也只有这么一位,如果狠狠得罪了黑石山,使得黑石山的真人们出动好几个,刻骨寺可应付不来。
所以,摇钱树一直在归极洲北部传播,刻骨寺僧人们眼下只能小心地躲避归极洲南部的黑石山附近。不过,一路追着钱飞南下,惠赢赫然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在黑石山的正西,虽然隔了一个省,但也很危险了,怪不得会遇到女元帅。
当然,如果他遇到寒风就小心避开,也就不会遇到当下生死危机了。
女元帅倒不急不躁,只是困惑地说:你为什么要跟我拼命?
看起来居然不是格杀勿论,还有解释的机会。惠赢的头脑飞快转动,构思措辞,等着她解开自己脸上嘴上的黑色丝线捆缚。
片刻之后,他的胖大身体被复合碳纤维割碎成了几千片,内脏脓血散落在地上。
女元帅看着这摊脓血,怔怔地说:啊,一不小心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