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诏狱开始修仙第四十七章回家
一路行来,郑琳很冷静沉稳,她要将顾笑带到安全的地方,照顾孩子成长,但她的心中却如同刀绞。
碧云宗大军压境,元婴期修士亲自出手,师弟必然已经自知凶多吉少,不然以他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怎会将她与顾笑送走。
一路上,每每想到此,她便心如死灰,只恨不得转身回去,即便是难以挽回什么,却也能陪他死在一起,黄泉路上同行。
但她强忍心中悲痛,脸上一如往昔,开慰着顾笑,不能让孩子心中难受。
却不曾想,他竟又出现了,他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重新明亮起来,郑琳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生死之间,得见本心。
这不是伤心的泪,这是由衷而发的喜悦的眼泪。
一眼万年,不过如是。
爹爹。
不知何时,顾笑已经将扑在顾慎怀中的脑袋抬了起来,轻轻向一旁挪了挪身子,伸手推了推顾慎,向着郑琳所站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爹爹去安抚姨姨。
这丫头机灵得很,人小鬼大,心里什么都清楚。
顾慎低头看了一眼女儿,然后又将目光看向师姐,缓缓向前踱步,走到她的身前,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看着面前哭泣的女子,他竟紧张起来。
终于,顾慎缓缓伸出手,拂过女子眼角,轻轻擦拭,柔声道:师姐。
却不料,女子哭得更凶了,眼泪成串,哗哗滚下,梨花带雨。
顾慎不由慌了神,他在与元婴真君生死战斗时也不曾惊慌失措,如今在郑琳面前,却突然心跳加速,心中慌乱。
郑琳第一次看到顾慎这种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又哭又笑,她气恼的轻轻拍开顾慎擦着自己眼角的手,道:我本来没想着哭,都怪你。
只是将顾慎的手拍掉后,郑琳不由又后悔起来,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顾笑在后面跳着拍手,大声道:是是是,是爹爹把姨姨惹哭的,都怪爹爹。
在顾笑的起哄下,两个人同时脸色微红。
郑琳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情绪缓缓恢复,这才想起了正事,脸色顿时一变,伸手拉住顾慎的手臂,焦急道:师弟,我们快走,我们穿过元国就到菩萨阙的疆域了,听说菩萨阙的女修们格外强势,碧云宗不敢招惹她们的,我们逃到那里就安全了。
顾慎反握住郑琳的手,轻笑道:师姐,不用走了。
郑琳闻言一愣。
顾慎便将自己与文逍一战的经过大致讲给了郑琳听,但没有说自己被击落爱砚溪身受重伤的事情,这都已经过去,说出来只会徒增担忧。
只是顾慎虽然没有详细的讲述其中经过,但郑琳可以想象,必定是凶险万分。
她上下仔细打量着顾慎,关心道:有没有受伤?
顾慎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真没有?郑琳不信,那可是元婴期真君,能战而胜之已经殊为不易,怎么可能会没有受伤?
顾慎道:受了一点轻伤,不过都已经好了,你看,我现在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
顾慎一边说一边做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将郑琳吓了一跳,连忙让他停下,不过却也放下了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顾慎转头看向一旁看热闹的顾笑,神色一肃,眸子微瞪,道:还不把你手里那两个烟涛雷收起来?
哦。顾笑轻哦一声,缩了缩脖子,将两只手中的烟涛雷收回了储物袋中。
郑琳先是一愣,然后看到顾笑的动作,才反应过来,惊愕道:笑笑拿的不是轰雷珠吗?怎么成烟涛雷了?
顾慎目露威胁的看着顾笑,道:肯定是这丫头手里只有两枚轰雷珠,烟涛雷和轰雷珠形状有几分相似,这丫头是用烟涛雷假装轰雷珠,吓唬那几个散修呢。
这——郑琳很是震撼,一双漂亮的眸子中充满了惊讶。
轰雷珠和烟涛雷的形状虽然有几分相似,但效用却是大大不同,轰雷珠带有攻伐的属性,具有一定的威力。而烟涛雷则是在遁走逃跑时甩出,升起一片烟雾,没有攻击性。
郑琳看向顾慎,道:你教过她这般应敌吗?
顾慎摇了摇头。
郑琳又看向小丫头,道: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顾笑眉头轻皱,道:这还用学吗?傻子都知道吧?
郑琳额头上不由冒出几缕黑线。
傻子都知道?
那她连傻子都不如喽?
现在郑琳看向顾笑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浓浓的惊奇,此刻她心中所想与之前那几名散修一样,这小丫头以往只是修炼,从来没有过战斗经验,今日算是她的首战,却宛如经验丰富的老手一般。
突然,她心中涌现出一个不妙的念头。
这丫头如此善斗,以后不会天天与人打架吧?
以前只知道顾笑的修炼天赋很好,这一次顾慎和郑琳又发现了这丫头的另一个天赋,善战好斗,心理素质极佳。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都知道了对方心中所想。
顾笑疑惑的看着爹爹姨姨。
师姐,我们回家吧。
嗯,我们回家。
顾慎驾驭金霞,带着师姐和女儿,向家中赶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就回到了京城。
天色将黑,自高处俯瞰,京城中一片热闹喧嚣的景象,各个坊市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进行着京城战后的重建工作,其中有官兵老百姓武者乃至修士参与的身影。
此番顾慎和文逍的斗法影响甚大,波及范围极广,若是距离地面再近一些,整个京畿区域或将被夷为平地。
但即使两人交战远离地面,尽量对凡俗间少造成一些伤害,却也使得数千座民房受到大小不一的损坏,直接或间接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可估量。
虽然这次京城老百姓有了之前的经验,在第一时间就采取了避难措施,但仍不可避免存在伤亡,而且并不少,其中有一部分是之前受伤还未恢复,此番行动不便,来不及应险,被活生生砸死在家中。
修士之间的一场交手,凡俗之中死伤无数,难怪修真界有一个不成文的常识——凡人命如蝼蚁。
高高在上的修士们从来不会去考虑凡人的无妄之灾,除非牵涉到他们的利益。
随着顾慎渐渐脱离凡人世界而越发融入修真界,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他也在慢慢受到修真界一些思想的同化。这是除了圣人外,绝大多数修士都难以避免的。
顾慎灵识覆盖京城,扫过一百零八坊,发现了一些蹊跷。如今京城一百零八坊中,一百零七个坊市都受到了大小不一的损坏,都有房屋倒塌百姓悲恸的情形,唯有秋明坊中,一切都和没有被法力余波扫过之前一样,也有不一样的,那就是秋明坊的许多宅院,如今都焕然一新。
不用多想,顾慎便知道为何会有这般情况了,定是朝廷第一时间将秋明坊做了修缮
嗖!
霞光落在院中,旋即渐渐散去,显露出其中顾慎郑琳顾笑三人的身形。
吕叔?
吕先生?
郑琳和顾笑出声道。
在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桌前,吕渊明正坐在这里,满脸的郁闷和愁容,看到郑琳与顾笑回来,吕渊明方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与两人打了招呼。
渐渐泛黄的梧桐叶子落了一地,一阵秋风拂过,卷起片片叶子时,也带来几分凉意。
顾慎走到石桌前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道:老吕,你怎么在这里等着?
之前顾慎的灵识就已经看到了吕渊明,他也大致猜到了吕渊明等在这里的目的。
吕渊明叹了口气,情绪不高,道:奉旨等你。
奉旨等我?顾慎挑了挑眉,笑道:崇宁帝让你来的?
吕渊明点了点头,道:对,因着我和你的关系,他升了我的官,还允我全权主持京城复建,国库任我取拿。
顾慎看着垂头丧气的吕渊明,好笑道:好你个老吕,升了官还不高兴?
吕渊明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声重重长叹,道:我所盼的又不是做官,我希望的是四海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可如今放眼望去,尽是片片白绫家家哀悼,我情愿不升我的官,也不愿这么多老百姓白白死去!
说话间,他的语气不由加重许多。
他们有什么错?他们犯了哪门子法?甚至他们招了你们还是惹了你们?却因为你们的争斗而死于非命,他们不是牛羊畜生,他们那是一条条人命!
顾慎眉头微皱,他听出来了,老吕这话中带着几分对他的不满和质询,我会尽量补偿他们。
顾慎也不想这么多人因自己而死,毕竟他也做过很多年的普通人,对那些平凡的人有着共情,但有时候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比如此番和文逍交手,他们境界太高,实力太强,无论在哪里交手,都会有人因此而死,顾慎将交战地点选在高空之上,也是存了尽量减少一些伤亡的情况出现,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即便他要求将交战地定在怒断山脉,文逍也不会答应。
补偿?呵呵。吕渊明闻言冷笑,他看向顾慎,道:顾大强者,那些死去的人和他们的家属不需要你的补偿,只希望以后尔等修士再交手,换个没人的地方。
吕渊明面色严肃,双唇紧抿,神情绷的很紧,他霍然站起身,道:我还要去各坊安排救济,先走了。
说罢,吕渊明便直接转身大踏步离开。
吕渊明心头烧着一团火,呼吸都有些粗重,沿着爱砚溪向前走,走了不知多久,看着爱砚溪中倒映出的那轮圆月,心中的愤慨不知不觉已经散去,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吕渊明停下脚步,向回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如此反复来回踱步了多次。
吕渊明啊吕渊明,你怎的还把气撒在老顾身上,他今日一番生死大战,该是疲累无比了,唉,不该不该啊!
吕渊明心中懊悔。
今日顾慎与那碧云宗老宗主在高空中大战,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为顾慎忧虑万分,只恨没生出一双翅膀飞到天上去给顾慎助上一臂之力,看到顾慎被碧云宗老宗主从天上击落下来,他的心都跟着纠起来了。
但那一战后,他走遍京城,看到了太多惨剧,老人失去儿女,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母,吕渊明心都在滴血,也憋了一股气。
本来他负责全权主管京城战后的重建,一颗心都扑了上去,但皇帝却指派他坐在顾家等待顾慎回来,然后请示一番顾大强者有没有什么需求或者想法,总之就一句话,伺候好这位祖宗,所求所需一切由朝廷来供应。
心中的焦躁对朝廷的不齿对百姓的怜悯同情这种种的一切催生了他满肚子的气,最后终于在见到顾慎之后爆发出来了。
吕渊明重重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头晕,一手撑在溪岸柳树上,抬头看向高挂的明月,月光如水漫下,颇有几分清冷之意。
人啊,总是这样,把坏脾气留给最亲的人,而又在事情发生之后独自懊悔。
得,皇帝交代的任务没完成,老丈人交代的事情也没做,还和老顾吵了一架。
吕渊明不禁苦笑,今晚不回了。
他重新振作精神,赶往东市,那里人烟稠密建筑众多,是此次京城重建的重点所在,他要亲自去主持。
秋明坊,顾家。
吕渊明一番指责和抱怨,顾慎倒是没觉得什么,他知晓老吕的性格,也能包容对方,但郑琳被气得不轻。
郑琳柳眉倒竖,冷着脸道:他凭甚这般说你?若是没有你,他们整个朝廷都保不住!
顾慎笑着安抚道:师姐,老吕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就是心里憋得慌,发发牢骚。
发牢骚也不能对你发!郑琳美眸一瞪,道:反正我不管,从今以后,咱家不欢迎他,更不许他再进家里半步!
顾慎对师姐的激烈反应哭笑不得。
只是目光转动之间,突然他想起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心头不由勐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