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厅中央两人拿着把鸡毛掸子,这场景有够古怪,很多人看不明白为何他们会选择这个当作武器,实在有些儿戏了。
勇哥就是其中之一,他佩服文搏的武艺,也想看到叶问为禅城的武师们争一口气,结果没想到他们两人对决选择了鸡毛掸子,便悄悄拉着旁边寿哥问道,阿寿,他们是不是在整蛊啊?怎么用这玩意儿?
寿哥皱起眉头,有些猜测但是拿不准,于是朝旁边翁师傅问道:这位先生,鸡毛掸子有什么讲究吗?
翁师傅和一线天当然明白文搏为什么用选择用鸡毛掸子,出言解释,鸡毛掸子不结实,用起来就得尽量减少硬碰硬的打法,力量上的差异几乎没影响。
而且这东西太轻了,速度再快也拉不开差距,要靠这东西分高下主要是看技巧吧。寿哥补充自己的看法,虽然他也觉得用鸡毛掸子太不庄重,可是仓促间也找不到什么能让文搏和叶问公平相比的兵器。
原来如此,可这鸡毛掸子还是太短了吧,阿问不是说要用棍法跟文大侠过招吗?这玩意儿能使出棍法?我看是刀法我去!开始了!勇哥还在冷静分析,可话都没说完场上变化已生。
叶问和文搏并不理会其他人的窃窃私语,鸡毛掸子在他们手中此时犹如兵器彼此接触,双方眼神交流过后,心知对方已经做好准备,正要动手,叶问却看向文搏空着的另一只手。
文大侠,有棍无拳就像有酒无肉,没意思的。
叶师傅好雅兴,我自无不可。文搏心知这是叶问不愿占塔便宜,毕竟用鸡毛掸子切磋实际上是限制了文搏,既然叶问想跟他公平较量,文搏自无不可。
这话说完,两人齐齐动手。
叶问不突不刺,竟是反手一抖略微将手里鸡毛掸子挪开一寸后再次回弹要打文搏那把兵刃中段,而文搏在两把鸡毛掸子刚分开刹那便单手握枪一般挺身就刺——青龙献爪,枪法里的经典招数,此时用鸡毛掸子直接使出竟也打出呜呜风声。
同时叶问不甘示弱,面对文搏青龙献爪丝毫不怵,身子朝前一送,脚下左脚往前一步,左手探掌化拳,一招咏春招牌的日字冲拳单手打出,直扑文搏胸前檀中穴。
鸡毛掸子固然脆弱纤细,可在文搏以突刺的枪招使出依然不可小觑,因为文搏力气用得极正,从头到尾鸡毛掸子近乎垂直的朝着叶问身上打去,一旦命中大有一戳一个窟窿的气势。
叶问好似根本没有看见文搏凶险而果决的招式,拳头依旧打向文搏,紧接着回弹的兵器一声笃的轻响,文搏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就此偏开三寸,再往下打也没法对叶问造成伤害。
黐棍接弹?!阿问这小子住阿姑闺房里都不忘练棍,居然让他不声不响练到这地步了!勇哥惊呼出声,弄得身边的寿哥连忙咳嗽,他还不知道叶问居然有这雅兴,以为勇哥在开黄腔呢。
翁师傅和一线天同样看出叶问这一手厉害,他们跟陈识关系不错,可陈识从没如此用棍,居然略一碰撞就能把文搏手里鸡毛掸子打开几寸,以两人对文搏的了解而言这已经极其不符合常理。
因为文搏向来力气大动作稳,手里拿着铁枪都能一丝不苟的在腾空跳跃间打中用绳子挂着的靶心,无论如何不该让人打中鸡毛掸子就被拨开。
这时候叶问的冲拳也即将打到文搏,竟是双线进攻每一处都不落下风,这般身手胆量简直让文搏欣喜若狂。
身在局中的文搏察觉到叶问这两路进攻的不凡,显然是将咏春听桥和黐手的功夫练到极致,又非常信任自己咏春拳的威力,不论那一边都有胜过对方的信心,而文搏一旦顾此失彼就会立马溃不成军。
实际上文搏自己清楚他的手依旧稳定,并没有被叶问的反击拨动分毫,可手里鸡毛掸子并非一成不变,中段受叶问攻击产生形变,于是导致文搏刺出的刹那鸡毛掸子剧烈抖动偏离了约三寸距离。
恰好这三寸距离让叶问略一偏开脑袋就躲避开青龙探爪的枪招,导致文搏进攻受阻便被叶问两线进攻逼到悬崖边上。
阿问!靓啊!
一线天和翁师傅还在等着文搏如何应对,身边的勇哥一惊一乍似乎料到叶问即将获胜,面对众人疑惑眼神,他十分自豪的说起里头门道。
咏春号称拳无三下手,棍响定输赢啊,就是说咏春高手拳法简洁快速,一两招间就分胜负,棍法呢相碰的那一下就能打中对方手里兵器弱点让他荡开,然后呢缝空一指就点住别人喉咙脑门,不用响第二下啦!
可场上局面比他解说快上无数倍,勇哥话都没说完就已经被文搏的应对打脸。
只见叶问荡开文搏鸡毛掸子后就势一荡要压下文搏的武器,随即如蛇随棍上顺着文搏手里鸡毛掸子手臂直打文搏双目——简直跟标指一样的技巧,竟被叶问用跟鸡毛掸子使了出来。
此乃六点半棍当中的标棍,棍如其名不问可知。
而文博面对冲拳打胸标棍打眼,间不容发终于让左手动了。
明明文搏手动得更晚,却早已预料到了一般握住鸡毛掸子尾端,双手如持大枪一前一后相隔不过两寸,却就此一压,虽然文搏尚未使力,可双手胜过叶问单手,毫不停留的拦住叶问标棍随后顺流而下,眼见着就要用叶问自己手里的鸡毛掸子打中他自己出拳的手。
叶问心中陡然一惊,他没想到文搏方寸之间居然能如此细腻的运用枪法中的拦破解他双线进攻,无奈之下叶问不得不收拳贴身,掌心朝内使出咏春拳里的膀手,轰击文搏持枪双手,破开文搏这一路大枪攻势。
也就是两人都用鸡毛掸子所以长度不够,叶问也有些汗颜知道自己取了巧,好在两人比武并不在乎那么多细节,都想一展所长并且领教双方高招。
于是文搏就势停住往下顺延的力道撤手横切,用手刀斩向叶问膀手解除危机。
叶问心知对方这一击来得古怪,不像他曾见过的路数,不愿以身试险,正好趁机变招,近乎本能一般膀手化伏就要抓住文搏手刀牵引他重心。
文搏明明看出叶问这一手变化,故作不知一斩而下。
啪。叶问拿住文搏手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两人力气控制十分出色都没有太过用力,可叶问正要用伏手拿捏文搏攻势时心头一跳,文搏居然同样用了一招伏手与他对攻。
其实咏春里也有很多擒拿的理念,但擒拿只是为了更好的进攻,而文搏擒拿就是为了制服,于是两相纠缠叶问顿觉不妙,文搏一只手真的像巨蟒一般顺着他腕子就要择人而噬。
叶问哪敢容有蟒形之称的拳法纠缠自己,右手回撤就要打落文搏手臂。
文搏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刚刚跟叶问左手拳掌对攻之际右手也没闲着,两人你攻我挡好不激烈。
文搏手里一根鸡毛掸子使出了大枪的气势,拦拿扎劈崩挂挑穿架交杂其中,颇有几分战场之上十荡十决的勇毅果敢。
而叶问风格则截然相反,发挥鸡毛掸子轻灵迅捷的特点,时不时一两招棍里藏刀极其险峻凶险,同时脚下不断移动,试图抢占优势位置并且挣脱文搏对他左手的控制。
旁观的武师们皆是大开眼界,头一次见到有人比武左右手使的不同招式对攻,两个人打出了四个人的复杂程度。真不知到底是谁技高一筹能在这般局面下获胜。
众人对局面看不真切,可随着文搏突施狠手形势立变。
两根鸡毛掸子在空中好似不经意间碰撞一瞬,发出笃的一下轻响,摇晃间掉落一地鸡毛不说,猝不及防下叶问没想到文搏故意与他相触,丝毫不怕他用听劲的技巧弹开兵器。
实际上文搏枪棒功夫何等高明,一开始不过试探一二了解了叶问水准后哪会再次中招?
情况也确实超乎叶问所料,他的听劲黐棍技巧全然无用,两相碰撞文搏手里鸡毛掸子略一格开叶问手里那根之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顺势而下一招劈山救母的棍招打下。
这下围观众人无比诧异,文搏手里拿着不到一两重的鸡毛掸子,竟打出了举轻若重的恐怖威势,任谁都觉得下头要是真放着一座山也得被他劈碎。
身处其间的叶问感受最深,文搏这一招速度不快力量不大,但就是恰好卡在他没能弹开文搏兵刃动作失去协调的一个刹那劈下。
更糟糕的是叶问这才明白文搏为何故意不躲他伏手而是与之纠缠,不单单是文搏有信心用近身擒拿招数将他制服,还为了不让叶问拉开距离就是等着这一招。
似乎胜负即将分晓,众人翘首以待,他们的比武太过精彩,两个人同时比试拳脚兵刃,双线作战每一边都打得激烈无比,这样的比武别开生面。于是众人不想这比武就此结束,在一边喊叫着出谋划策。
阿问,劈棍打文大侠啊!逼他回防!
文师傅,防他中路!
身在局中的两人无视了一切旁人的干扰,叶问也在鸡毛掸子即将落在头上的瞬间做出回应。
他竟然不退反进舍身撞入文搏怀中,沉肩压肘,一线天在外头看得分明,这招怎么像极了八极拳里的铁山靠,可叶问用出来样子相似目的却大为不同。他靠着这违反常识的动作撞进文搏内围不是为了击退文搏,而是借机将自己右手右脚在前的姿态调整为左手左脚在前。
于是靠着这极其怪异的动作叶问争到了半米的距离,头顶又是砰的轻响一下,他右手甚至没动却用鸡毛掸子架住了文博劈山一棍。
吼!吼啊!勇哥振臂高挥,虽然他没看出叶问这一招是咏春里的什么名堂,但是不管什么招数,有用就是好招。
大家也替叶问捏了把汗,期待着下一回合交手又该如何应对。
可叶问却苦笑着松开手,任由手里的鸡毛掸子落下。
这,这什么意思啊?寿哥刚才想为叶问喝彩,但话都没说出口就见着叶问主动放弃了手里兵刃。
叶问在心底叹了口气,差距太大了,一个瞬间的小失误就没法打了。于是叶问缓缓朝后退去,开口认输,文大侠好功夫,在下佩服。
文搏也不追击,反握鸡毛掸子拱手笑道:叶师傅,承让了。
这般结局谁都没料到,怎么并没分出胜负就结束了?当两人让开位置之后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文搏以腋下夹住叶问一只手,自己的手从叶问手肘下方穿过从腋下出来反着按住大臂,一条腿别入叶问腿后,随时可以两处同时发力将他摔倒或者扭断手臂。
叶问无奈之下只得放下鸡毛掸子认负。
大伙恍然大悟,叶问欺身撞进文搏怀里竟是陷阱,再一想文搏拳脚功夫就是以擒拿最为著名,如今方见到庐山真面目,竟是眨眼间近身一招就将叶问制服,可惜里头细节看不清晰,只能看个结果。
真像一条怪蟒啊,就那么一个瞬间,阿问大好局面居然输了勇哥脸带失落还在为叶问鸣不平,旁边寿哥倒是理智一些,带着歉意朝翁师傅和一线天拱手称赞,愿赌服输,文师傅这功夫练到骨子里了。
此时叶问和文搏已经退场,两人并肩离开中心位置,正在攀谈。于是勇哥等人迫不及待的赶上去问道,阿问,没事吧?文大侠,猴赛雷啊!这功夫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哦,整个禅城都没见过这么靓的功夫!
文搏点头致意,看向后面一些的翁师傅和一线天。
见着文搏眼神,翁师傅连忙点头说道:看懂了看懂了,但是做不到。
不怪他实诚,文搏一直提醒他们除了学习技巧之外,还要注意自己实战时的思路和风格,这次不用他提示,翁师傅和一线天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开口解释。
师父故意拿住叶师傅腕子再用劈山救母,这时候叶师傅无法撤退,要不近身格挡躲避,要不对攻逼迫你回防。但是叶师傅已经落后再出手也来不及,实战或许还能拼个两败俱伤或者赌对方胆怯,但是比武没必要那样。当叶师傅撞进你怀里已经落入陷阱,师父擒拿手段高明,最终叶师傅失手被擒。一线天平时话不太多,一次组织这么多句子有些捉襟见肘。
于是翁师傅立刻补充道:这算是阳谋,不管叶师傅如何应对都已经落入文师傅算计当中,我猜测叶师傅是想用寸劲内围击打逼迫文师傅撤手,但是低估了您擒拿的本事。
所以咱们都懂了该怎么在实战中将对方拖入自己擅长的节奏布置当中,但我觉着关键在于,咱们俩擒拿水平没到一交手就能把别人拿下的地步,只有摔倒了对方占据骑乘优势才能慢慢制服。翁师傅最后总结,意思也很简单,脑子懂了,身子做不到。
文搏也不对当下的教学进度气馁,一线天年纪尚轻,但是本身武学体系已经近乎成型,要塞进去摔跤柔术本来就艰难。翁师傅自己的基础不牢学起来快,但是相应的学习能力本身不如一线天,所以自然做不到跟他一样不管在什么场景都能从容布置柔术进行降服。
好在文搏将基础的技术和训练方法教授完成,接下来就是刻苦训练和打磨技术。
这话说文搏没说,免得大家怀疑他为何这么着急。
只是听见翁师傅和一线天分析,勇哥寿哥等人更是觉得颓丧,所谓人的影树的名,文搏这一手能称蟒形的功夫当真可怕,一交手就连叶问这水平都高下立见,那他们难怪只能跟文搏徒弟过招了。
勇哥难以置信的原因还在于,他一直觉得叶问功夫已经练到极处,虽然很少出手可禅城哪个不晓得他未逢敌手?哪怕见了文搏的身手也觉得两人就算有差距,也是分毫之差,更不用提文搏放弃自己优势,完全跟叶问比技巧,理论上而言叶问有优势的。
然而叶问两线作战前期确实不俗,可一旦落入对方节奏略不留神,无奈之下近身一个瞬间就被制服了。难不成这擒拿技巧差距这么大?叶问也是练过一些擒拿招式的啊。
要知道叶问七岁拜师陈华顺,练武至今三十余年,以他睡在阿姑闺房里都有练棍的势头来看,说句勤修不缀肯定没问题。而文搏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到现在的时间也肯定没三十年,怎么说光看技巧叶问也不该落入下风。
但是真比起来结果就是这样令人难以接受,至少禅城武馆等人脸上还好,心里都怅然若失,一线天和翁师傅不觉得奇怪,文搏实力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
反倒是叶问并不为输了觉得难过,反而有压抑不住的欣喜。
和文搏这样的高手切磋胜负在其次,从对方身上吸取经验提高自己才是关键。因为叶问练武至今三十余年,各项技术磨炼到瓶颈很久了,每天勤修苦练不过维持着这个年纪还不退步,想要突飞猛进这个念头只在他梦里出现过。
直到今日和文搏交手,叶问看到了前路,假如文搏就此消失,他和陈识两人根据见识过文搏的技术也能逐渐形成后世综合格斗的基本格斗体系。
叶问也因此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的擒拿技术如此恐怖,将这项技术一直当做辅助来用,没有好好钻研。所以哪怕叶问在文搏抓向自己手腕的瞬间就已经开始反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擒拿技术没能奏效。
其实这是一门格斗技术近一个世纪发展积累形成的差距,不光是文搏练得好,很多技术此时的武师没见过,就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就像大伙练着拳你突然掏出一把刀,那谁打得过你?
文搏的柔术也是如此,各种后世不断钻研完善的技术在这个时代掏出来就是大杀四方。再加上以文搏改善过的体质,徒手这一项文搏从他穿越开始就已经是超过所有武师水平,但是超出的不多,至少那时候陈识还能跟他交手一二。
但是如今文搏的各项技术在厮杀中磨炼,又强化了体质,可谓如虎添翼。文搏毫不怀疑现在的自己能把刚穿越的自己按在地上打得还不了手。
众人赞誉与惋惜中文搏已经有了去意,便告别叶问,准备离开。叶问见猎心喜哪愿意让这样的好对手离开,好说歹说都要劝文搏去他家里休息招待一番。
这对熟悉叶问的兄弟们来说不可思议,叶问很少带大伙回家,关系好得如同勇哥也就叶问结婚时去过,此时叶问主动邀请,可见他多么希望和文搏交流。
然而有些意外出现,拦住了即将出门的一行人。
文大侠,不知您有没有空,丁大爷说若您得空不妨去老地方见上一面,他有些东西想跟您交换,对您接下来的计划或许有些裨益。先生瑞恭敬地朝着叶问先打个招呼,这才低声对文搏说道。
旁人不知这里有什么关窍,文搏却是大觉惊奇,按照丁连山之前的态度,他极其不看好文搏那危险的计划,此时却提出跟他交换。
丁连山能和他交换什么?文搏审视自己,除了一身功夫之外没别的能足以让丁连山在意,要是为了名声当年他也不会从关外逃离之后隐姓埋名数十年。
那么丁连山又有什么能拿来跟文搏交换呢?八卦掌形意拳,文搏已经得了真传,丁连山又和宫宝森有什么不同?
转瞬之间文搏明白了过来,宫宝森是示人于外的面子,功夫堂皇大气,就是八卦掌也只是滑而不阴;丁连山则是隐藏于内的里子,当年就在暗处为门派清理不好明面上动手的敌人,一身功夫和宫宝森最大不同在于他专注于暗杀伏击。
文搏知道了丁连山要跟他交换什么,便点头答应,好,明天一早我就登门拜访。
说罢,一行人不再停留金楼,出门往培德里而去,看来文搏的日程排得很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