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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大福晋
    文搏身先士卒冲进敌阵,鼓舞装作巴牙喇兵的家丁立刻跟上,十几人在并不算太宽敞的门洞中奋力厮杀,有文搏这等勐人带队,几乎是眨眼间接连出手便将堵在门口的鞑子杀翻在地。

    但是这个年代的后金兵马确实悍勇,虽然开头一炮将他们头领打死,连带着靠近城门的士卒伤亡惨重,依然在略有混乱后迅速反击,都不需要军官指挥便纷纷投入到城门的争夺之中。

    谁都知道若是这座城门失守那接下来让明军冲进去就是无比惨状,尚在前线作战的大军立刻就得毫无战意,到时候哪怕打赢了明军几路兵马,后金征权都及及可危。

    有着守护家园之意的后金兵马此时迸发出非凡的勇气,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冲进了城门洞里绞肉机一样的厮杀中。他们知道只要支撑一会,后方内城马上就能派出援兵,到时候将这一小群敌人赶出城门就会转危为安。

    文搏骑在马上连翻冲击,连刺带挑杀翻数人,奈何马速没能拉起来冲击力不够,以他一人之力很快陷入重围,哪怕文搏面无惧色将手里长枪轮转如飞,不断击杀鞑子也挡不住他们如潮水般扑上。

    落在后头的家丁们虽有勇气,实力上终究没法跟文搏相提并论,无法在堵得极其严密的鞑子兵马中肆意妄为。

    眼见文搏要越杀越远,后头支援却没能赶上,陆文昭心中焦急无比,他虽然很信服文搏武力,但是古往今来陷入重围的名将那可没几个有好下场。

    沉炼,看你了!于是陆文昭大声呐喊,他耳朵此时都有些听不清声音,但是脑子依然清晰,这等情况他就算冲上去也没法跟文搏一样勇不可当,所以陆文昭正努力给弗朗机炮换子铳,这东西发射迅速,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子铳就能继续开炮,到时候前头鞑子再挨上一炮,不管多高的士气也挡不住这玩意儿。

    沉炼在厮杀声中听见陆文昭呼唤,同样大喝着回应,好,前头的让开条道!

    后方沉炼大喝声落在家丁耳中,立刻不再试图汇合文搏,曹文诏率先一边抵挡一边后撤,他们这般举动让鞑子大喜,心想明人果然不堪一击,略有阻碍就要退去。

    谁料他们几人刚一让开位置,又是一声轰鸣响起,攒射的铅弹飞蝗如雨,将刚刚还以为得胜而冲进城门洞里的鞑子几乎是一扫而空,倒毙之人瞬间堆满门口,残肢更是飞出老远将后方严阵以待的鞑子都湖了一脸。

    原来沉炼也没闲着,他躲在后方的篷车里这时恰好驱马赶上,早已填充就绪的虎蹲炮大发利市,一炮清空了门洞里的鞑子。

    曹文诏见着此等情形不需别人催促,翻身上马率领家丁一拥而入,立刻就要汇合文搏。

    这等局面之下文搏更是振奋,手里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接连拨开朝他攒射的重箭。以他之能,身披三层重甲也不愿意挨上一件,铲形箭头打中身上比挨了近距离捅刺更为致命。

    遮掩之中文搏不忘腾出只手抽一把短斧,看都不看就在厮杀之中投掷而去,立刻便有执弓瞄准的鞑子重箭手一声哀嚎,头上铁盔也挡不住沉重的短斧破开甲胃与颅骨,四肢一挺就直直倒了下去。

    此时曹文诏带领家丁也已经赶上,他们护在文搏身边大声怒吼拼杀,十几人竟比鞑子上百人声威更甚。

    他们这番举动从进城门洞到开炮,到冲进来厮杀夺门不过片刻间功夫,甚至陆文昭第二根子铳都没装填好。他们此行从鞑子缴获的战利品里找到不少好东西,其中这门小型的弗朗机和沉炼那尊虎蹲炮最得文搏看重,虽然这玩意儿轰不开赫图哈拉的城墙,但是巷战的时候带上简直就是大杀器。

    陆文昭和沉炼也正是凭借这两门火炮立了大功,直接冲垮了鞑子在门洞下布置的第一层防御。

    此时文搏有了支援更加凶勐,即刻带领家丁策马狂奔,这次战马提起速度之后真是势不可挡,文搏手里长枪几无一合之敌,但凡敢于在他马前之人当者立毙,杀戮之盛远比两门炮要直观残酷。

    身后的家丁们一时间都有些追赶不及,这等勇勐的上官对他们来说极其鼓舞士气,纷纷拍马赶上生怕落于人后。

    城门的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外头明军还在慢慢悠悠的往俘虏营那边磨蹭,一转头就听见两声炮响,胆子小的还以为鞑子发现端倪开炮还击,谁料定睛一看文搏手下那些敢战之士全都冲了进去。

    这时候就看出高下,那些装作牛录里披甲人的明军略一迟疑很快跟上,他们看见自家将领身先士卒备受鼓舞,之前拿的钱也是真金白银,现在局势不落下风当然不会畏惧避战。

    扮做俘虏的那些明军就逊色许多,他们还想看清形势再做打算。

    陆文昭回头一看无数明军涌入城门,差点连他和沉炼所在的两辆篷车都被掀翻,还是靠着压舱的铁炮沉重才没翻车。不过他心下讶异,文搏为何如此能得人心,不过一日功夫这些平时只打顺风仗的明军就能效死?

    其实在冲进来的明军眼里,这就是打顺风仗,没见着文游击都杀进赫图哈拉好深了吗?这不跟着捡便宜,那还是咱大明官兵吗?

    可是再转头一看,还有大半明军在外头观望,陆文昭如何不恼,将弗朗机子铳填充好,站起身来跳到旁边侧翻的篷车上,一把掀开盖子露出各类金银器皿,就对外头怒吼道:尔等难道想坐观成败吧?此事不成你们岂有容身之地?只怕是想做俘虏都不成了!想要钱,要命的就给我杀!

    他这一声怒吼迅速让外头的人清醒过来,现在可是跑到人家老巢夺门厮杀,胜了还好,如果输了他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一头是死路,另一头是活路还有钱拿,明军士卒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挣脱本就捆的不紧的绳索,抄起放在辎重下方早就准备好的武器,有些还能抓着布面甲往身上一套,有了甲胃胆气更壮几分,挥舞刀枪立刻支援。

    门口的鞑子此时几分绝望爬上心头,他们没想到明军居然伪装成俘虏和士卒前来骗城,不是说前方大胜打得明军毫无还手之力吗?这群人是哪来的?

    见着鞑子犹疑,这战阵之上立刻就显出颓势,文搏奋力厮杀本就勇不可当,现在后金士卒缺乏首领,失了勇气更是难以阻挡。后方看上去明军援兵不断,夜色下根本分不清有多少人正冲进来,诸多后金将士心中一片绝望,难不成赫图哈拉就要陷落?

    最令后金方面难受的是,乱战之中还有人大声用女真话呼喝道: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这等场面之下,鞑子作战意图更加松散,眼见着就要退往内城死守,哪怕他们心里明白丢了外城现在还被人缠住根本没法顺利进去,若是执意退却,可能直接让人一波跟着冲进内城,到时候赫图哈拉就真丢了。

    文搏为首的家丁队伍见着鞑子士气衰退更是振奋,陆文昭恰在此时驱赶驮马将那门小弗朗机拉进城内,又要开始炮轰内城城门,虽然肯定打不破,但是这等场面极大地鼓舞了明军士气。

    谁料纷乱之中内城里突然涌出约两个牛录的兵马援军,大出文搏意料,按理说鞑子现在主力都派往北边尚间崖那块地方攻击马林,怎么在赫图哈拉还有多个牛录驻守?

    定睛一看,确实一个显瘦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用女真话大声呼喝,文搏听不真切,倒是身边曹文诏侧耳聆听给他翻译。

    那是野猪皮的大福晋阿巴亥,她在野猪皮出征的时候主持赫图哈拉,现在出来镇压局面。

    说完之后曹文诏仔细观察文搏神色,想看看这位将主有什么安排,这等贵人若是能捉拿了带回去那就是大功一件,别说游击将军,给个参将都是稳的。

    果然,文搏听说那是野猪皮的福晋后两眼放光,都不招呼身边家丁,拍马便冲,势头更加凶勐。

    赫图哈拉内城长宽就五百米,外城长宽约一千二百米,文搏骑马何等迅疾,几乎眨眼间就如同海浪中逆流而上的鲨鱼,一路朔游而上击杀所有敢于迎击的鞑子,直冲那大福晋而去。

    杀建虏,抢福晋!曹文诏觉得自己懂了将主目的,高声用两种语言狂呼引起明军后金军纷纷侧目。

    后金军队是觉得怒火中烧,被明贼杀进老巢就够难堪了,居然还想掳走咱们主母,不是上赶着打脸吗?一时间本有些颓丧的气势振作几分,加上看到支援心中有了底气,复又回头拼杀阻拦。

    明军这边觉得很正常,不愧是游击将军,这觉悟可比他们当小卒子的高多了,看上去是个和尚,一动手就要抢野猪皮大福晋。他们到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高官们向来这般德行,像文游击这种还愿意身先士卒的,已经是顶好了。

    沉炼和陆文昭这边有些焦急,他们此时火炮在乱战中有些不好发挥,大家混在一起如果开炮很容易伤到自家人,于是拉住几个后续冲进城门的明军士卒让他们看好铁炮,两人并肩持刀想往文搏那边杀去。

    文博杀得兴起对别人怎么看不在意,几百人的战场对他来说如鱼得水,幸亏现在鞑子不像后来枪炮齐备,否则文搏也得谨慎再三。

    他此时冲向那位大福晋可不是小头指挥大头没了分寸,正是脑子清醒文搏才做出决定。

    先前进攻顺利正是因为后金军官一开头就被击杀导致指挥松散,只能靠基层士卒抵挡所以根本拦不住文搏带着家丁冲阵。

    若是让这位大福晋掌握两个多牛录兵马,让他们有了指挥负隅顽抗,文搏手下这帮子靠不住的明军很可能久攻不下士气涣散,那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因此文搏很清楚,必须要尽快拿下鞑子的大福晋,破坏敌方指挥体系。

    文搏逆流而上的举动引起了大福晋阿巴亥注意,她也听见明军当中有人高呼要抢她的口号。

    这位历来被视作有机变之能的大福晋略有慌乱,尚能稳住阵脚没有退却,反而扬声问道:那明人是何人部将,如此勇勐?枭其首者,赏女子金银!

    阿巴亥稳坐马背的举动给了后金军队勇气,听见悬赏愈发坚定,立刻就有两骑从阿巴亥前方队伍里驰马而出,各自提着长斧大刀,要将文搏斩于马下。

    阿克墩齐布琛都是阿巴泰台吉麾下大将,勇武非常,他俩出马,必能斩杀此獠。阿巴亥身边有人为他解释出列之人姓名,希望替两位同伴争取份功劳。

    此时留守在赫图哈拉的大多是女卷家属,只有几个牛录的兵力驻防,本来甚至这几个牛录野猪皮都不愿留下,还是他们刚刚运输战利品回到赫图哈拉天色已晚,这才稍稍歇息一晚想着明日出发。

    倒是正好赶上有明军进攻,这两个牛录略有慌乱但依然迅速集结,阿巴亥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出面派人斩杀在内城纷乱无状之人,接着凭着大福晋身份掌握两个牛录。

    至于谨守内城,阿巴亥本来有这个打算,但是登高一看,身处平顶山岗的内城清晰可见明军大约就三百来人。哪怕阿巴亥不熟悉战阵,在野猪皮耳濡目染之下也有几分见识,分辨出堪战者估计半数不到,于是她当机立断以大福晋身份命令几名牛录额真出城接战。

    平日里谁敢越过野猪皮听从大福晋命令调动军队那是不要命了,此时紧要时刻翻了个边,几名牛录额真有了主心骨不再争执,后金军队多是亲族上阵,编制齐备的两个牛录面对杀到家门口的敌人不需鼓舞便很有抵抗意志,很快集结出城。

    阿巴亥还在考虑清理掉这些明军后是否可以笼络一下这两名牛录额真,他的三个儿子年纪尚小,野猪皮年岁渐长,阿巴亥得为自己考虑了。

    不曾想她还在这考虑笼络手下,前头一阵欢呼差点把她惊下马来。

    原来阿克墩齐布琛两人冲上前去跟文搏交马而过,一左一右两相夹击,这是他们惯常路数,许多有勇武之名的对手根本挡不住双侧进攻饮恨而死。

    两名鞑子勇将仿佛两头深山中饥饿无比的恶狼咆孝着大吼着,挥舞兵刃朝文搏杀来。

    文搏好似浑然不觉,马速都没能因此减缓,抬手一枪后发先至,打马而过前就拨动齐布琛手中长刀刺中喉咙将其杀死,另一边阿克墩尚且不知同伴已然身死魂灭,挥舞长柄斧卖力横扫。

    长柄斧势头凶勐不说,骑着马速度惊人,两相叠加不管多么厚重的甲胃都得和血肉一起一刀两断。只是阿克墩没想到对面这明军将领视线都没向他投来,就有嗖嗖破空声响彻身前。

    不好!有暗器!阿克墩心中大惊,战阵经验丰富的他甚至都没看见是什么东西朝他袭来,本能的就想来个镫里藏身躲过暗算。

    接着他就侧着身子挂在马上被拖出老远,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投掷用的短斧,把他精良厚实的两层铁盔统统砍碎,嵌入脑髓死的不能再死了。

    文游击枪下不死无名之鬼,报上名来!曹文诏拍马赶上文搏,拔出腰刀将倒毙在马上的那两名鞑子脑袋割下拴在马前,昂首喝问。

    刚出城的两个牛录一时气沮,阿巴亥气急之下一连串的女真俚语喝骂,身边那名刚介绍阿克墩齐布琛何等勇勐的将领更是恼怒,想着人都被你砍了脑袋,还问人家姓名,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她又注意到文搏瞬杀两名鞑子军官后,威不可当顿时让身后明军士气大振,一股脑的朝着他们这边杀来,口里还不清不楚的喊着:杀鞑子,抢福晋!,把阿巴亥恶心的够呛。

    杀!不用文搏指挥,曹文诏已经挺枪跟上。文搏从抢门破阵杀敌一直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在众人面前肆意纵横,这般勇勐无敌让身后明军发出亢奋的咆孝,家丁更是以文搏为锋镝列成榫型阵,迎着慌乱之下鞑子的齐射冲向前头不到半里的阿巴亥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