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踏进穿途,路上果然如卫兵所说,罡风密布,刮在身上便如刀割一般,而且这风可不像冬日寒风那样可以靠御寒衣服阻挡一二,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透衣而入,刮得人浑身疼痛难耐。
云起刚进来时,还见到有另外几个人,大概也是忧心人间界的亲人,想要试一试走穿途,不过走了没多久他们就纷纷退了回去,渐渐的就只余云起一人还在坚持前行。
云起这些年身上一直带着旧伤,时常发作,习惯了忍受疼痛,倒是比常人更耐得住这份苦楚,所以虽然受到罡风的影响,走得并不快,但总算还能前行。
随着云起走得越来越深,路上罡风就越来越盛,时不时还会猛地刮起一阵狂风,那感觉就像许多鞭子同时抽打在身上,直叫人怀疑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可若查看的话,又会发现身上并无伤痕。
每当这样的狂风袭来,便是云起这么能忍的人,也疼得是浑身颤抖,冷汗涔涔,根本迈不开脚步,只能咬牙站在原地忍着,等风过了再继续往前走。
就这么走走停停,过了约摸两个时辰,云起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浸透了好几回,终于感觉身边罡风渐渐变小了。
云起看了看四周,原本这一路上全是灰白雾气,把周围的景象都给遮挡住了,显得影影绰绰的,根本就看不清路边都有些什么,现在雾气逐渐散开后,云起终于看出,自己是走在一片荒漠里,前方远远的似乎有个驿站,想来是快到了?云起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云起就来到驿站门前,虽然驿站的门开着,他仍先然敲了敲门,问候了一声,听到驿站里的人招呼他进去,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而入。
驿站里的驿丞年约五旬,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精气十足,此时正坐在凳子上喝酒,见了云起便有些惊讶。
云起现在的样子可实在不怎么样——他刚忍着罡风侵袭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已然精疲力尽,此时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被冷汗浸透的衣衫汗迹未干,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得随时都会倒下去。
驿丞见到云起这副模样,急忙放下酒囊,过去扶住他问:你是走穿途来的?
云起点点头,轻声说:多谢老伯,行之正是刚从穿途上来。
驿丞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说: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个瘦弱书生居然敢走中元时节的穿途,而且还真走过来了,厉害。说着在云起肩上赞许地拍了一巴掌。
这名驿丞生得人高马大,这一巴掌可是不轻,云起本来就单薄,加上这一路过来已经耗尽了力气,被这一巴掌拍得一个趔趄,还好驿丞及时扶住了他,连声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老夫佩服你这书生的硬气,一时有些激动了。
云起微笑着摇摇头,说:多谢老伯。边说边拿出自己的身份文牒,双手递给驿丞,接着道:晚生云起,字行之,这是行之的身份文牒,请老伯核验。
驿丞听到云起的名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文牒核验过了,忽然开口问道:可是羲云王?
云起点点头,有些疑惑地回道:正是行之。敢问老伯是?
驿丞听了立即拱手行了一礼,大声说:呼儿贝见过王爷。
云起急忙还礼,道:不敢当,行之既入尽乡,便不再是什么王爷了,呼儿老伯称呼行之便是。
呼儿贝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既入尽乡,人间界的身份地位的确作不得数,但羲云王却当得起这一礼。我们尽乡界人,虽然不得任意往来人间界,也不得窥视人间界的事,但这些年来,过路的人对羲云王都是交口称赞感激不尽,老夫在此守界多年,之前可从未见有人得到这么多人的赞誉,足见羲云王你是有大德的人。
停了停呼儿贝又说:尽乡界以德为尊,更何况,我原来也是古烁之人,后辈子孙均蒙受羲云王的恩情,这一礼是应该的。
云起又急忙谢过。
呼儿贝将文牒双手递还给云起,忽然一拍脑袋,说:羲云王这一路上累坏了吧,快来坐下休息。边说边扶着云起让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一边说:羲云王,你怎么不等着莲舟,这时节的穿途,是能乱闯的么
云起接水杯谢过,微笑着说:行之是有些心急了,只是行之走时,细君阿曜她说着又想起珂曜悲伤的神色,心中便隐隐作痛,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没再说话。
呼儿贝也陪着叹了口气,接着劝道:羲云王也不必太担心,这不已经回来了嘛,一会儿你就能见到王妃了。
云起勉强笑着点了点,说:多谢呼儿老伯。
说完这些,两人一时无话,便都沉默下来。
呼儿贝是行武出身,不善言辞,虽然觉得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该聊点什么,呆了一呆,忽然回头冲着屋内大喊了一声:包小子,别睡了,赶紧起来。
只听屋里有人不乐意地嘟囔了句什么,呼儿贝又喊道:别抱怨了,你赶紧过来,好好守着驿站,我要出去办点儿事。
不一会儿便听到屋内有人一边踢踢踏踏地走出来,一边抱怨道:呼儿老头,你嚷嚷什么啊一边打了个哈欠,看了云起一眼,自顾自地倒了杯水,边喝边问:这是谁啊?
云起见这人也穿着驿丞的衣服,想来应该是这里另一位守界人,便起身行了一礼道:见过驿丞大哥,在下云起,云行之,昨日刚入的尽乡界,今日特地赶回来探望家人。
这人原本正端着水喝,听到云起这话大吃一惊,猛地转头看向云起,差点儿一口水喷在云起身上,问:你刚从穿途上过来的?!
见云起点头,这人感叹了一声:乖乖,可以啊。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云起,见他脸色苍白,神色疲惫,又点了点头,说:这路上可不好受吧?还真有人能走过来,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