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没有接话,依然平静地望着奇获,心里却悄悄跟念羽说:念羽,我心境有亏,刚才确实漏出些破绽,只怕得麻烦你了。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出一支笔来。
念羽劝道:公子,这里月力太盛,这家伙的幻术实在不好对付,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云起摇摇头说:这只奇获居然修炼到了这种程度,留下它实在是一大祸患,我们此时若走了,再想找它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念羽急道:可是,公子
云起宽慰地笑了笑,说:姑且试试,实在不可为我们再走。这不还有念羽你在嘛,没事的。
念羽听着云起语气坚决,只好嗯了一声,更加生气地瞪向奇获。
念羽不知道的是云起不肯走,固然是因为担心如果这次放走奇获会留下祸患,但同时也是因为他受到了奇获妖术的影响——
云起虽然两次都脱离了奇获的幻象,但这并不代表奇获的妖术没有起作用,云起在幻境中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由他自己心中所念而生,其中包含着他深埋于心无法割舍的东西,所以哪怕云起能从幻境中挣脱,却无法摆脱被幻境惹起的心绪。
奇获妖术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对于人心的精妙操纵,云起一旦被惹起心事,这种情绪就会被奇获的妖术所利用,使得他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其实,在先前的两次幻境之中,云起自始自终都有一线清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在其中。
第一次时,他还能自行打破幻境,到第二次时,哪怕他知道这是奇获用以害他的手段,却还是不愿意挣脱,要不是被护身符和奇获对上的那一击给惊碎了梦境,他根本就不愿意醒来。
方才云起嘴上说不过一枕槐安,不值得枉费精神,但心里何尝不希望能再入梦一次?此时他不肯走,其实更多的就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有个十分隐秘的念头,希望能借由奇获的幻术再次见到寒岭生。
只是这个念头过于隐蔽,云起并没有意识到,不然的话,他理当知道现下的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再继续这样缠斗下去,不仅无法重创奇获,说不定还会被奇获抓住破绽重创于自己。
当前的形势念羽倒是看得明白,只可惜它并不知道云起已经受到奇获的影响以致判断不清,还以为云起真的只是想再试一试,确定不可为再走。云起素来就是这样倔强的性子,所以念羽并没有察觉有异,不然的话,它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云起留下来。
云起持笔将方才的宝剑诗又写了一遍,重新化出七星龙泉剑,这次却没有再让剑自行攻击,而是以左手持剑横在胸前,摆出一个可攻可守的起手式。
他这是想着,刚才这把剑跟奇获打斗之时虽然占据上风,但最后还是分不出胜负,如果想重创奇获还得另想办法;此外,奇获的幻术防不胜防,如果再像方才这样被奇获近身,持剑也更利于防守,所以云起虽然化出这把宝剑,却没有着急攻击,只是以一个起手式持剑在手,准备见机行事。
这个起手式云起做得自然,等横剑在胸之后却忽然怔了一下——
原来云起所修的文意,是以文辞调动灵力化形攻击,所以他平时并不使剑,也没怎么修过剑法,他会的剑法就只有当年寒岭生所授的那套,而这个起手式正是那套剑法之中的招式,这一橫剑云起便想起来当年寒岭生传授他剑法的情景,自然又是悲从中来。
云起微微怔了一下之后,很快又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但他这一怔还是被奇获给察觉到,心知云起虽然两次都挣脱了幻术,可还是受到幻术的影响,以至心绪不定,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有所起伏,不禁有些得意,用上蛊惑人心的法术,开口说道:云大人,我们还真是有缘啊,你要找的人,就是你那个什么义兄,我好像见过。
见云起不答话,奇获故意装作有些疑惑地说:大人不相信?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还是说大人真的不在乎那人?不可能吧?
云起似乎没有听到奇获的话,依然稳稳地左手持剑右手执笔,全神贯注地盯着它。
念羽嗤笑一声道:信你才有鬼了。
奇获做出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歪着脑袋,拿爪子挠着头说: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来着?唉,吃过的人太多,实在有些记不清了。但肯定有这个人,而且味道相当不错,是什么时候吃的来着
它这话一出口,云起不禁紧了紧手中的剑,念羽急忙道:公子,别听这个丑八怪瞎说,岭生公子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云起缓缓吐出一口气,点点头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奇获闻言却笑了起来,说:
小家伙,我可没说是在这儿遇见的你家公子的义兄啊。这边塞的家伙都是一个味儿,粗糙干瘪得很,吃得我都快吐了,远不如那些个大城里的众生百态,爱恨情愁功名利禄尔虞我诈,各种滋味应有尽有,啧啧,那可真是人间美味啊。
说着还咽了一下口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云起闻言,握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看向奇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寒意,念羽也冷哼一声,啪地甩了一下尾巴。
奇获却似乎没看到云起和念羽眼中的杀意,自顾自地拍打着翅膀,刻意显露出自己电光缭绕的第二对翅,看向念羽继续说道:我有这对风雷翅,飞到洛朝京城也不过就几个时辰的事,去别的地方找点儿新鲜的吃还不容易么,见过你家公子的义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云起一听洛朝京城这四个字神色陡然一变,下意识地重复道:京城?!
其实奇获说洛朝京城不过是因为这里是边塞,地处偏远,它常年居住在这里,并不太知道其它地方,但像洛朝这样的大国京城总归是听过的,所以随口这么一说,却没想到云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由得暗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