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的首端。
高台上。
两道身影，就那样站在边缘地带，俯瞰着整个体育场里熙熙攘攘的热闹画面。
高处不胜寒，今天是跨年夜，纵然地处南方的福南全天最低温也不过零下三四度，可毕竟他们站得高，今天天气又不好，冷风吹过来，还是会让人瑟瑟发抖的。
当然……
这里的“瑟瑟发抖”，指的是裴婧淑。
因为要登台表演，所以她只穿了一件银白色的抹胸晚礼裙，礼裙嘛，再厚的设计也不可能保暖，纵然她披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在这冷风中也显得很是鸡肋。
不像顾怀安这老6，穿着毛衣、羽绒服上台演出，完全不在意自己明星形象，完全没有什么偶像包袱的……
要温度，从来不要任何风度。
但你要说他此时没风度，那也还真不至于。
你瞧？
他并没有忘记，将自己的羽绒服外套脱下来，往裴婧淑身上披。
“不用……”
裴婧淑的眼角还有泪痕，眼眶红彤彤的，寒冷的黑夜里，她张嘴讲话的时候会有白色的雾气升腾，那让人看着很是心疼。
她抬起纤细、骨感的玉手去拒绝，然而顾怀安很坚持，这么冷，她穿这么少跟自己待在这里，肯定会着凉的。
挣扎、拒绝的动作，并没有持续几下，裴婧淑最终还是披上了顾怀安的羽绒服外套。
不是她不想拒绝，而是这里的确太冷了，整个体育场最高的地方，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冷风吹过来真的要人命……
但说句实话，在披上这件羽绒服的时候，裴婧淑就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
因为……
这件羽绒服身上，有着顾怀安的体温，也有着顾怀安的味道。
当那些味道，不受任何控制的顺着她的嗅觉沁入鼻息，那种曾经拥抱过的感觉，他身上的熟悉味道，都一股脑的涌进了裴婧淑的脑海。
让裴婧淑回忆起了曾几何时的温暖……
分手后，任何跟以前有关的温暖，都会化作这寒夜里最冰冷的刀锋，一下一下剐着她的心。
这让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眼泪，又要有流淌出来的感觉。
“呼呼……”
冷风吹。
很冷。
裴婧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冷的都有点僵了。
可是眼泪出来的时候……
怎么……
她的眼睛，会那么湿热啊！
而最让她受不了的一点是，眼泪出来没多久，就随着冷风吹，一起冷了下来，并让她的眼眶……
更冷，更凉！
看着这样的裴婧淑顾怀安很是心疼，如果心疼有个度，那么最高的度，大概在裴婧淑的头发上……
别人的感受或许还不真切，顾怀安可是曾经亲手抚摸过不知道多少次裴婧淑的头发，真的很柔顺，很舒服……
而现在，这头短发，却再也盘不起他们曾经火出圈的“筷子盘发”了。
鬼使神差的……
顾怀安竟抬起手来，想要去抚摸一下裴婧淑的头发。
然而，也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绕到裴婧淑的耳后，碰触到最近距离的几缕秀发的时候……
“啪！”
裴婧淑抬起手来，一把将他的手拍掉。
她瞪了顾怀安一眼，那一眼很冷，仿佛比此时的气温还低。
“对不起……”
顾怀安尴尬的收回了手感觉自己的举措似乎的确冒失了。
“……”
裴婧淑没再说什么，只是倔强的微微撅着嘴唇，侧着头不去看顾怀安。
这臭直男竟然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一度让裴婧淑忍不住想问他拉自己上来就只是为了吹冷风的吗？！
“呼呼……”
忽然来了一阵冷风，冻得裴婧淑缩了缩身子。
顾怀安见状，可能也是怕她冷吧，竟走到她跟前去，打算将羽绒服的拉链拉上……
“干……干嘛……”
裴婧淑立马躲开，她总是对顾怀安的“无脑行为”非常无奈，那羽绒服外套本来就够臃肿了，她还是以一个“披着”的状态，这要是拉上拉链儿，得有多丑啊？！
不得跟个桶一样了？
明星艺人穿衣服多少都讲究一个好看，穿外套的时候无论多冷基本上从来不系口子拉拉链的，这基本上是常识，最多双手抱住……
哪有跟顾怀安一样，给人拉拉链的？！
“我……怕你冷啊……”
顾怀安一副做错事的孩子的样子，挠着头往后退，让裴婧淑看了都莫名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个家伙，真的是从来都没变……
但很快，裴婧淑的眼里，就多了几分讽刺。
她以前也总觉得顾怀安傻傻的憨憨的是个很老实的男友，完全不可能做出那些事情……
可他还是做了呀。
这说明，人不可貌相。
“……顾怀安，我真的了解伱吗？”
沉默半晌，裴婧淑拽了一下顾怀安披在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外套，看着只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的他，不由得这样问了一句。
此时的她，没有再跟之前一样情绪化，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好像在此之前一直很情绪化。
大抵是此刻没有旁人了吧，所以她也的确想跟顾怀安聊一聊。
她很想问她到底了不了解顾怀安，她以往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他，所以很相信他，可是后来他瞒着自己的那些事情，给她的感觉很陌生。
好像，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一样。
有些时候，她甚至怀疑顾怀安是不是双重人格了？
“……”
顾怀安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主要是这个问题问的有点无厘头。
那裴婧淑了解不了解他，他怎么知道？
该问她自己吧！
的确，裴婧淑也的确没想过在顾怀安这里得到答案，她只是侧过头去，望向体育场内热闹的场景，说着：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了解你，但是你真的很了解我，你很知道怎么利用我对你的心软……”
但凡换一个性子没有这么烈的女生，只是今晚道歉一样的两首歌，应该就会被他的“浪漫”给追回来了吧？
不过很可惜，她裴婧淑永远不是那种小女生……
都说她是“恋爱脑”，别开玩笑了，你见过这么理智的恋爱脑？
“我没有……”
顾怀安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任何利用裴婧淑的心软的想法。
今夜很冷，冷到顾怀安讲话的时候，都能看到有白色的雾气升腾。
“动次打次……”
他们站的位置很好，刚好可以俯瞰整个体育场，接续他表演的下一组嘉宾唱着今年爆红的动感网络歌曲，气氛还不错。
“那你……”
裴婧淑转头望向顾怀安，那双眸子里有着一些把控不住的愤懑，然而也就在她开口的同一时间，顾怀安也说着：
“就只是……想跟你道个歉。”
当时顾怀安也转头望向了裴婧淑，身为一个大男人掉眼泪肯定不至于，但人的眼睛里情感总是很丰富，裴婧淑能在他的眼里看到慢慢的歉意，那些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对不起……”
顾怀安自嘲似的说着：
“我没有奢求过你的原谅，也没有奢求过你的理解，甚至我都没脸面对你，我总是想把所有事情都揽住，但我真的把所有事情都搞得一团糟。”
生活、事业、感情，全部都一团糟。
说这话的时候顾怀安低下头，侧过头，看了好多地方，却从来没有跟裴婧淑对视过。
而裴婧淑，却从始至终，都在直勾勾的盯着顾怀安……
纵使哭过，她此刻却仍旧精致的要命，她总是那么好看，任何时候任何镜头给到她都能让观看者惊为天人。
可这样的美人儿，却总是因为顾怀安，哭的很不像话……
听着他像是“反省”一样的独白，裴婧淑也很心疼，甚至有些自责，因为这半年来所有的事情，顾怀安现在所面对的一切处境，都是因为她的一条分手动态……
明明！
她可以选择体面的，私下里分手，不告诉任何人，等着被人曝出来冷处理就是了。
她明知道他们的“裴伴照顾CP”在粉丝、观众心中有多么高的地位……
是，她到今天也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可那个曾经她最爱的男人，现在又何尝不是被她报复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这，真的是她想的吗？
“你觉得我需要的是道歉吗？”
裴婧淑的声音里带了点点哭腔，寒风中，几百年裹了羽绒服，她的身影也十分淡薄，外套没有拉拉链，胸口往上大片雪白的肌肤全部暴露在空气中，雪白又诱人。
“我知道，你要我解释嘛……”
顾怀安苦笑一声，摇头说道：
“可是我没法解释。”
总有人说顾怀安懦弱，说他优柔寡断，半年了竟然都没有去跟裴婧淑解释过！
可你让他怎么解释？
说商卓妍一直粘着他不放，还是把商卓妍塑造成一个他们感情里的“第三者”，来换取他和裴婧淑之间缓和的机会？
她现在……已经很惨了！
“裴伴照顾”的分手风波里，受伤最重的一直都是商卓妍，顾怀安和裴婧淑之间有过甜，但跟商卓妍之间似乎从没有一丁点儿甜过。
现在的她，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都比顾怀安还要惨，还要一团糟……
没有关心就罢了，无论如何，顾怀安都无法再去伤害她了。
她那么相信顾怀安走到今天，一切都是因为顾怀安，顾怀安再去伤害她，她真的还能活吗？
你要顾怀安为了挽回裴婧淑，而逼死商卓妍？
抱歉……
他真的做不到。
而且无论如何顾怀安都无法否认的是，他也喜欢过商卓妍，一直以来这样的想法都从来没有打消过。
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绝不只是商卓妍的责任，他在里面也要负主要责任。
所以，哪怕无法挽回裴婧淑，顾怀安也不能再去伤害商卓妍了。
“没法解释？”
听见这话的裴婧淑，头一次有了破防的迹象。
她本来以为这会儿的自己已经理智下来了，可是在听见顾怀安说没法解释的时候，一股气却又直冲脑海，让她怎么都压不下来。
“是没法解释？还是没有解释的余地？”
不是不想解释，是他们之间那些恶心的事情没法儿说出口吧！
“……”
顾怀安没有回答，这让裴婧淑更加破防……
她哭着，抬起手来去推顾怀安，去打他，尽管并没有什么力气，打的也说不上疼，可却打了好多次，一直在拍打。
她一边哭一边打一边说着：
“混蛋！”
“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为什么不能解释？怎么就没法儿解释？！”
“半年了，你知道我这半年过得怎么样吗？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你知道那天我听到你出车祸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哭了多久吗……”
“你知道吗？啊？！”
顾怀安什么都没做，任由她打，好像如果她打几下就能舒服点的话，打死顾怀安都无所谓。
说实话这小子真特么直男，这会儿但凡是换个有经验的来了，你就直接抱住她啊！
在她破防的时候，在她骂你、打你的时候，你抱她啊！你亲她啊！
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们也都清楚，有些时候女生要的不是你的解释，你真心悔改就够了，你承诺再也不犯不就好了吗！
个臭直男你特么站那儿任由她打干嘛呀？！
你是木人桩啊？！
场下那近万观众要是知道今晚顾怀安追出裴婧淑来，就只是任由她打，那特么真得气死，有一个算一个的！
这特么还用人教他吗？！
偶像剧看没看过啊喂！
不知道是不是的确觉得自己太直男了……
在裴婧淑打了他大半天的时候，这小子总算反应过来了！
他抬起手来，一把抱住了裴婧淑……
裴婧淑个子高挑，但很瘦，这半年来又瘦了一些，尽管穿着外套披着羽绒服，可顾怀安却还是能很轻松的将她环绕着抱住。
“干嘛？”
“松……松开！”
“你放开我！”
她真的很有教养，哪怕在顾怀安怀里破防的挣扎，却始终都没说一句“滚”。
“对不起……”
顾怀安只是在她耳边小声说着道歉的话，不断的说，说了很多遍。
裴婧淑都听到了，尽管她破防，可这家伙是贴在她耳朵边上说的，她耳根子软，她也想听不见，可是真的做不到。
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打他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啊！”
最终，裴婧淑低下头，在顾怀安的怀里哭了起来。
她并不反感这个怀抱，甚至这个怀抱一度让她十分贪恋，熟悉的味道沁入鼻息，尽管在冷风中吹了半天，却还真的蛮温暖的。
温暖到，让她不愿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顾怀安抱她抱的很紧，好像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样，但不会让她感觉到难受或者窒息，这说明他始终照顾着她的感受。
在那一刻，裴婧淑能感受到，他那种生怕自己抱的不紧了，她就会离开的感觉……
更能够感受到，他有多么挣扎。
这时候，裴婧淑也会想……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
他们就这样，抱了很久。
顾怀安能听到裴婧淑一直在缀泣，说实话他今天这黑毛衣肯定是洗不出来了，眼泪、鼻涕、粉底都混在上面了，这让顾怀安很庆幸自己今天没穿什么高定礼服，要不然退都不好退。
在这一刻顾怀安有点庆幸，裴婧淑的反应让他看到了一点挽回的希望，可是谁知道……
就在下一刻。
裴婧淑忽然抬起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推着他，从他的怀里离开，并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呼……”
裴婧淑哭花了妆，却并不难看，她深呼吸着，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直勾勾的盯着顾怀安，斟酌着，最终却还是说了一句：
“顾怀安……我不怪你了。”
“但是我们……”
“也不可能了。”
说这话的时候裴婧淑黛眉一皱，眼泪就又要往外流，说实话她很贪恋那份来自顾怀安怀抱的温暖，这上面好冷，冷风呼呼的刮，躲在他怀里能让她的脸不要那么凉，眼泪流出来也可以一直是热的……
可是一想到这个怀抱也曾经属于过别人，她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她是裴婧淑，她的骄傲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跟别人共享一个怀抱。
她喜欢顾怀安，爱顾怀安，这一点到现在也没变过，正因如此她接受不了任何背叛，更不可能因为今晚他的两首歌，他的道歉，和一个拥抱……
便就这样，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他连个解释都没有啊！
他甚至不愿解释啊！
你不会认为裴婧淑真的就恋爱脑到，抱一下，就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吧？！
你说他有歉意？
歉意有什么用啊！
道歉永远都是最鸡肋的东西，原不原谅这件事要发自内心要有理由，而不是被道德绑架！
不是你道歉，我就一定要接受的……
说完。
她甚至没有等顾怀安反应、回答……
便转身，就这样走掉了。
“嗒嗒……”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分外刺耳。
“隆隆……”
天空隆隆作响，白色的雪花总算一片一片的从天空中洒落下来。
撒在裴婧淑离去的背影上，撒在她那一头令人心疼的短发上，也撒在她大抵是忘记，也可能是故意没有还给顾怀安，还披在自己身上的他的羽绒服外套上。
只是，顾怀安没有了为裴婧淑拨去积雪的资格了。
……
破镜会重圆的，不会太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