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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老朱的不平
    “官学只是个幌子,你想拿孔家杀鸡儆猴?”

    凤阳行宫的御花园中。

    老朱打开这封道衍攥写,从苏州府拓写的密信,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了。

    听着老朱的喃喃自语。

    身后带着两名宫女端着早膳而来的马皇后,将老朱爱吃的烧饼白粥端到了老朱的面前,看着他盯着密信入神的模样,不由埋怨道:“说是出来避暑,你倒是每日三五份奏书勤修不辍。”

    老朱也不恼。

    一个不怒自威的眼神瞥过,周遭的宫女和内侍立时便垂首退出了御花园。

    见四下无旁人了。

    他便立马憨笑着接过马皇后手里的烧饼,边吃边道:“还是咱妹子烤的饼最合咱的胃口。”

    看老朱这会用膳仍旧一手拿饼,一手不自觉端着奏书,似是不也愿放下。

    马皇后顿时白了他一眼道:“又是哪里的密奏?”

    “早知这样,还不如就在宫里多加装些水塔。”

    “省得出来一趟劳心伤神不说,还能照料雄英和太子妃。”

    自知拌嘴不过的老朱顿时囫囵的塞下烧饼。

    将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这才端着密信凑近过来,贴着马皇后的肩膀辩白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咱这不是历练标儿,顺带试试如今这帮朝臣的忠心和才能么。”

    “妹子你看。”

    “若不是出来这一遭,每日干盯着朝堂,咱还真不知道,常升这小兔崽子不过去了苏州府一趟,居然就培植了如此后手。”

    “得亏咱当时盯的紧,把他及时喊回来了。”

    “不然还不知道会被他闹出多大动静呢。”【1】

    【6】

    【6】

    【小】

    【说】

    马皇后的目光也落在了密信上。

    作为老朱的贤内助,虽然经常是不顾不问的风格,但对于朝中的大概局势,以及自家儿子身边倚重的臣子,马皇后的认知还是相当与时俱进的。

    尤其这当初还是个差点让自家儿媳妇摇人堵门追着砍的人物。

    虽然没有亲自见过。

    但对于道衍,马皇后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再加上这样一封谋划详尽,眼界深远的一封密信,马皇后也不由得感叹道:“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难怪能被常升举荐给标儿。”

    “敢于算计孔家。”

    “这样的胆魄,不是谁都能有的。”

    听着马皇后的点评,老朱的脸上半喜半忧。

    一手搂着马皇后的腰,一边感叹道:“这的确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也正是如此,我才更替标儿忧心啊。”

    “咱不盲目夸大,也不妄自菲薄。”

    “如今的标儿,要驾驭如这道衍之流,尚有些力不从心。”

    “更别提……”

    说到这。

    老朱欲言又止,一张已然有些沟壑丛生的老脸上,不知不觉间,已写满了纠结。

    要么说是相扶多年的夫妻。

    即便是老朱话没说完,背靠着他胸口的马皇后已然是宽慰着拍了拍他的,将密信从他手中取下,放在了一旁。

    又将自己的手扣进了他的指缝。

    这才将自己的脑袋枕到了老朱的脖间,像是哄小孩一般宽慰道:“重八,我知道你此番借着避暑的名义出来,除了历练标儿,更多的是为了探一探常升的心性和能力,看看他是否真的能充作标儿的肱骨。”

    “为此,你还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

    “可眼看着他不声不响,分化利用的安排了韩国公,将你所想的田亩清丈推动,巧募钱银,为清丈打好了准备。”

    “而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你眼皮子底下,巧立名目,几乎将孔家的没落设为定局。”

    “又一石多鸟,稳扎稳打,要对各地隐匿田亩的士绅进行清算。”

    “这所有的一切,虽然都是你,都是大明乐见其成的。”

    “可这都超出了你的掌控。”

    “是么。”

    老朱默然不语,但攥紧了马皇后的手,却足以证明他心中的不平静。

    许久,他才终于袒露心声道:“标儿如今都驾驭不住的人物,却心甘情愿地唯常升是从,无论是智计或是谋略,莫说标儿,便是咱也不敢保证能压他一筹。”

    “他的指示,即便是咱也无法立刻看出门道来。”

    “倘若抛却太子的身份。”

    “常升尚且比标儿还年幼几岁。”

    “如此人杰,咱们百年之后,标儿真驾驭的住么?”

    马皇后抽手轻抚上老朱的脸,抚着他脸上的几道沟壑,轻轻拍着他的面颊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凡事过犹不及。”

    “他是个知进退的孩子。”

    “你也该多给他一些信任。”

    “当初沙场检阅,以他远胜其长兄的才能,加之常家的家风和人脉,理当放在军中好生培养的。”

    “说不定还能重现其父之勇。”

    “是你为了收拢兵权,将他收入了詹事府的。”

    “进了詹事府,他屡次大胆进言,建功无数,为大明解决了多少疑难,无所封赏,他也毫不在乎。”

    “对你,他尽到了臣子之诚。”

    “对标儿,他恪守了臣子之礼。”

    “即便为标儿半师,却从不在人前居功自傲。”

    “如此心性。”

    “如此知进退。”

    “加之与标儿的姻亲关系。”

    “即便标儿的才能有所不如,以标儿的心胸豁达,焉能容不下。”

    听马皇后这番话。

    老朱一时也无从反驳。

    因为这的确是他身上的顽疾之一,多疑。

    但这大概是各朝各代君王的通病了。

    可他的怀疑实在不是没有道理,与常升接触的这几月,常升给他的感觉就是聪明,多智,“老谋深算”,偏偏还非常守规矩。”

    不论是他还未来往凤阳路避暑,又或是如今朱标监国,都是如此。

    若是将常升这几个月如羚羊挂角一般的布局表现,放在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臣身上,老朱绝对二话不说,定让朱标再拜个师傅。

    可偏偏这个人是常升。

    一个不过二十,比朱标还年轻几岁的青年才俊。

    在苏州府随手的布置,不知不觉间几乎就要让一个传承千年,他都轻易不会去针对的圣人嫡传家族倾覆。

    而这,还只是更大布局中的其中一处小布局。

    这种环环相扣的算谋,乃至于将一切变数都了然于心的掌控力。

    这就让老朱看的分外不真切了。

    说不得他狂一些老朱反而心里踏实。

    哎,这要是自己的种多好。

    常遇春的种有这配置,这他娘不是耍流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