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你们家人所在,我偷偷从秦老鬼那里探到不少情况,花费些时间去寻找,应该能找到的。
别怨我,你们应该清楚,这是最好的结果了,秦老鬼,是不可能把这些告知谁的,哪怕报了仇,他也不可能让你们与家人团聚。”
洪随显说得,坚定坚决,语气肯定得好似不容分毫质疑,这个年纪的人,这般讲,最容易取信。
果然,听完此言,几人向他投来的目光和善不少,甚至一人按耐不住,询问起来,当然,也有几分怀疑试探。
“…你家人,应该是在广东,但具体在哪不清楚,估计还让秦老鬼哄骗得换了不少地方,只能是慢慢的去找。”
这些,他并未哄骗对方,至少他从秦佶,也就是秦伯那里探到的情况,确实如此。
对方听完,有些兴奋,但又有些失落,太远了,他们少时在上海或周边长大,也有入学识字,接触的讯息不少,知道那里离得多远。
看着众人期许又有几分担忧,还有几分怀疑的眼神,洪随显继续开口。
“其实,从今夜我言语试探疤五的反应上便能发现,疤五应该并未去报复过你们家里,那应该只是秦老鬼拿我家的事,哄骗了你们和你们家里。
把你们骗到这里,用这些逼迫你们老实训练以帮他报仇,再哄骗走你们的家人逃往外地,然后以他们的去向威胁控制你们,去向很分散,各地都有……”
大概解释了下,洪随显便将各人家人去向都报了出来,天南地北的,各处都有,而且普遍都很远,还不清楚具体地址。
“你们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准备做些什么?”
让众人缓了好一会儿,洪随显才开口问起,不过问得很笼统,看众人有一会儿没答复,又立马趁机再开了口。
“你们不会想这么去找家人吧?我可以告诉你们,秦老鬼可没留下什么钱,以前他手上还有点儿,估计是我家藏起来应急备用让他拿走的,但现在是真没有。
虽然他平常有钱负担我们的日常生活花费,但那钱都是小笔小笔而来,我不清楚是藏在哪取来或从什么渠道得来,但我很清楚他手上没什么多余现钱。
所以,想去寻亲,可能一个人的路费都凑不齐,而且家人被其哄骗辗转四处,家里估计早已赤贫,难道就这么手空空找过去,再添一张吃饭的嘴吗?”
几人听完,脸上流露出几分绝望,他们不大年岁便被豢养训练,多数对这些,并无个清晰认识,听了洪随显所言,更不知如何去办。
看着地上的尸体,几人眼中恨意又浓了几分,甚至扫过洪随显身上,都不自觉流露几分恨意,只是他全当无察觉。
“那该怎么办,洪哥,你应该有办法的吧?”
终于有一人,怀揣着几分期许,向洪随显投来希翼目光,其他几人也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做沉吟状,沉默了好一会儿,洪随显才开口道:“我想借着我父亲当年闯下的名声,以及我们几人的能耐本事,再拉起一股势力。”
洪随显停顿片刻,让众人思考了下,也顺势观察了下他们的反应后,又立即开了口。
“我知道,几位可能因为以前经历这些糟心的事儿,比较反感混江湖,但我们耽误这几年,学会的尽是些打打杀的东西,不靠这来混口饭吃?又能干什么呢?”
自己扯出一个顾虑,再寻办法解决,便能很大程度将人注意力留在这点上,以免胡思乱想,扯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顾虑来。
“眼下,我们寻仇那一片,局势明显陷入了混乱中,正巧给了我们大好机会,再凭借我父亲洪八爷当年的名声,以及今夜行动我们所闯出的名声这些,应该能很快便拉起一股势力。
而且,我们也没得选,没钱没消息,也没认识能帮忙的人,我们根本跑不了多远,刚刚袭杀了疤五那些人,对方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们,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趁对方折损不少,拉起一股势力与对方对抗。
而且有了势力,将来自然能赚取钱财,有钱有人了,也不用自己独自一个去寻找亲人,找到了也可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生活,而非继续四处颠沛流离、穷困潦倒。”
先提好消息,再来点坏消息,接着画个大饼勾勒未来,只能说,洪随显是懂得忽悠的,至少几人已经动摇乃至动心了。
……
“你们在干什么?哪个动的枪?给我站出来?”魏大虫这里,一队巡捕赶了过来,个个手持长枪,将门口围了起来。
被骂几句后,魏大虫立马处理了现场,让对方带来的外围人员,将那些拼得死伤惨重的硬茬子、狠茬子从后面带走了。
“别开枪!别开枪!”魏大虫点哈腰的跑了出来,手上拿着好烟四处散,说好话。
当然了,众人没开枪没阻止的原因,是其衣袋的叮当作响,递烟只是戏,每过一个人,便有一把东西放进了口袋,直到最后往领头巡捕口袋里放了一封,对方没多说啥后才松了口气。
“探长,刚才只是高兴放了几个大炮仗……”
魏大虫高声喊了几声,又压低了声音,向探长表明对方是城外势力,想把人赶走,结果对方狗急跳墙动枪了。
巡捕肯定是懂得其中猫腻的,所以骂上几声,装模作样训斥魏大虫一番,便带队走人。
魏大虫继续堆着笑,挥着手,实则心在滴血,好家伙,这钱可全是他出啊!一下几乎便掏空半数家底,着实胃口大。
……
“水野君,这些便是经昨夜混乱后暂时稳定下来的临时局面,小势力方面会有所出入变化,但那几家损失都不轻,局势暂时应不会再变化了。”
水野大致看了下,有些不是很满意,他们安排的人,并没有几个成功将手插进来。
“三田君,怎么回事?我们安排的人,没有借机将一些我们的人扶持进去了。”
三田摇头,解释道:“昨夜想趁虚而入的小势力太多,他们之间的抢夺极为激烈,我们选定的人,几乎最早介入,连续不断进行了无数次火拼,等到租界介入,未能占据地方的,也基本损伤惨重,无力再出动,只能便宜他人。”
“算了,我们的主要目的也非此事,陈桑那边的情况,应该足以正常合理的按计划行事了吧?”
三田点头,道:“等一等,待有合适由头后,便能依计划行事,只是不知能否欺瞒过那些人?”
“能不能都无所谓,这不过是上面为废物利用而下的一步闲棋,成了自然是好事,不成折损的也非我们的人,何况这些人也没那么好对付,跟对面狗咬狗,也能给咬下一嘬毛来。”
水野说了自己的见解,三田并未反驳,说实话,陈老大那边一些不太安分的举动,也让他并没有太多好感。
……
“铃木君,租界那边已经出手,局势暂时稳定,不知唤我们而来,所为是何大事?”
松下友次推门而入,入坐了榻榻米主位,向着一侧的铃木一郎,开口进行询问。
“大事说不上,只是心有不安,对手行事,太过于谨慎隐秘,我担心他们在谋划着什么大动作,所以找上两位,一并合计合计。”
松下听完点头,吃过亏后,他也没了过于激进的想法,对于对手,也不敢再有分毫大意,连带着,有分岐的两方,关系也缓和如常。
“他们的目的,会不会只是装装样子,做出一个姿态,然后让我们自乱阵脚,最终在交易上,做出妥协让步?”
“…不会(不会)…”桌上的另一人,思考后,率先提出想法,但被两人异口同声否了。
两人眼神交流了下,松下率先开了口,道:“从之前交手看,对方行事果决,出手狠辣,那副姿态,可不像只是来做下样子,他们是真准备与我们进行一番交锋的。”
铃木点头,接话道:“我也不认为对方会装样子,相较于之前落入对方手中的那笔巨额经费,我们愿意付出的赎金太有限了,多或少一点,都是不足以打动对方的。
另一点,我仔细研究过对方,对方对外勤行动的投入很大,实力也得到了巨大提升,在其所擅长的方面,我并不认为对方,会怯于与我们交锋。
而且,对方赴沪的原因,也绝非单纯只为赎交人员,那只是一个由头,对方根本目的,是为扭转在上海与我们交锋中的劣势,以及扼制我们的扩张……”
松下与另一人,都同意了铃木的判断,三者拿出各自能拿出的最详细资料,仔细研究起来,只为揪出对方的蛛丝马迹。
“他们行事越是隐蔽,藏匿得越深,时间拖得越长,便越发说明所图甚大,以他们过往战绩判断,符合他们的目标可不多。”
铃木点头,道:“还要排除一些我们的官方部门、机构,至少放在明面上的,对方不会轻易下手,否则一旦引发外交问题,那是对方无法承担的后果。”
另一人闻言,道:“排除这些,剩下的便是顶着各种名头存在的谍报机关所在,一些主张侵华或刺探情报的民间组织,不过适合被他们列为目标的并不多。
主要便是隶属于陆海军的情报机关,那几家大的商社,还有与两者联系紧密的机关,对了,以对方以往行事风格,很可能盯上与钱相关的单位,所以银行要着重防备,还有我们开设的钱铺,以及蓝维霭那里。”
铃木闻言,道:“蓝维霭那里,他们自己已经做了足够防范,上面也要求我们不要介入,而且那里太明显了,我感觉他们反而不会去选择。
另外,你忘了一个很明显的目标,那便是我们自己,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很轻易便能被逆转,何况我们并不知道,猎人究竟是谁?”
“铃木君,我这边会格格外小心的,你那边也要多加注意,我们的对手胆子很大,不敢保证对方不会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出手。”
松下开了口,猎人猎物,指的主要是他们,对此提醒,松下选择接受。
三人仔细商议一番,最终拿出了一个大致名单,对各方面,之前有所疏漏的点,也进行了更严谨的安排。
“谷野君,你提供的情报中,有提到,上海站有一个组的人员,已经长时间未与上海站进行联系,这是什么情况?”
谷野闻言,他也便是那另一个人,想了下没想起,接过铃木手上资料翻阅后,才大致回忆起。
“这是从上海站内传回的情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提及的小组,好像是上海站活动在暗处的小组,内部核心人员多由南京派遣,因缺乏帮会支持,并不活跃。
也就是被边缘化了,他们主要承担一些很杂的调查工作及小行动之类,因其定位为秘密活动,又不受待见,与上海站直接交集较少。
我们对其讯息了解也有限,并不被我们所重视,后面好像因其长时间未与上海站联系,我们的人例行报备了情况。
后面有反馈回去让他们关注留意一下,但应该始终未有相关消息传回,今天应该是整理情况时,要求尽量细致,于是被附上送来。”
铃木皱眉,问了下大概时间,眉头皱得更深,道:“那之后,便是我们与上海站的交锋时期,估计这已经被那些人抛诸脑后了。”
“铃木君,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可能已经脱离了上海站,秘密彻底转入暗处活动,成为了情报处在上海的另一股势力?”
谷野又不傻,他是掌管通讯与情报方面工作的,对各类情报讯息是非常敏感的,铃木一递回,甚至只是开了口,他便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大致想法。
“没有人接应协助,对方很难做到当前的隐秘程度,而且竹内阁下也有此怀疑,所以,有无办法尽快了解到此组人的更多情况?”
“…很难…”谷野摇头,道:“目前上海站的管控非常严厉,而且他们是缩回去紧盯着内部,这时候我们联系上他们都难,更别提去刺探这些很敏感的情报。”
铃木盘算了下,也感觉有些不值得,所以也没强硬要求,只是请谷野尽量帮忙收集一些相关讯息。
又翻阅复查了一些情况,有所收获,但对眼前有所帮助的,几乎没有,不过喝酒前,铃木想起提醒了下松下,让其多盯着那帮上窜下跳的朝鲜人一些。
他担心情报处搞什么大动静,可能会让这些人跳出来背锅,以此分散他们自己承受的压力,而且前段时间那帮朝鲜人有过异动,他也怀疑双方会不会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