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邦坐在凳子上,连续咳嗽好几声,终于把嗓子里的那点痰吐出去,整个人好了许多。
一个管家摸样的人走过来,对着马振邦鞠躬:“老爷,九个人全都被抓了,他们恐怕会说点什么,要不要?”说着还比划了手起刀落的手势。
马振邦没言语,而是摆了摆手,管家告辞而去,马振邦打开电视机。
人老了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觉得寂寞。电视机开着,即使不看,有个声音响着,也不会觉得寂寞。
也就是从马昭被分配到大西北开始,马振邦感觉自己的精力越发不济,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威马县新闻播报的音乐响起,恬静的冯雯拿着稿子,坐在摄像机前,字正腔圆的播报:“现插播一条快讯,威马县公安局临时行动,突击检查白金宫,发现白金宫存在各种安全问题。在白金宫的地下室,发现地下钱庄,现在让我们连线现场人员……”
赵怀明的大脸出现在电视机上,就看着他指着黄金塔说:“犯罪分子采用虚张声势的手段,对受害人进行欺骗,就以这座黄金塔为例,塔尖部分是黄金,塔身采用金包铜……”
原本还在轻声咳嗽的马振邦,慢慢瞪大眼睛,脸上全都是难以置信,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金库里的资金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虚张声势,显得地下钱庄的实力雄厚。第二是为了把水搅浑,不管哪个部门查到地下钱庄,按照人性的逻辑,他们为了自保,都会把钱私吞不敢往上报。
毕竟十分之九的假的,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这报告该怎么写?有没有人贪污?究竟写人性的沦丧,还是写道德的扭曲!
所以当马振邦听到警方查封白金宫的时候,还没有在意。甚至打好了算盘,这些钱就当是给霍书记的保护费。
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了这个关系,勉强也算朋友了!
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多了,路好走!
马振邦还想着,等风声平息后,再换个地方,继续开钱庄。结果这个消息居然被踢爆了!
完蛋了!天要塌了!
地下钱庄经营的业务非常复杂,其中最大的一块是高利贷。马家把钱放给了一些需要钱的人,收取不菲的利息。
这个生意半黑不白的,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却收益丰厚。不管是九出十三归,还是砍头息,甚至最近在研究套路贷,可都发展的如火如荼。
虽然钮大胆已经金盆洗手,但马家的人可以打着钮大胆的旗号,继续收取高额的利益。
现在白金宫被查封,钮大胆被抓了,电视台在播放地下钱庄的消息,马振邦已经感觉到风雨欲来!
拿起卧室里的那台黑色的电话,马振邦拨打了个号码:“振国,出事了。地下钱庄被警察端了,消息被电视台曝光,我们的钱庄恐怕会被挤兑……”
每天面对巨额的资金流水,哪怕是个神,也会动贪念。特别是马家钱庄口碑越来越好之后,面对高利放贷的收益,马家钱庄的业务开始变得激进。
为什么金库里的资金只剩下十分之一,那是因为十分之九都被放了出去!
现在消息被踢爆,存钱的人肯定想把钱取走,借钱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赖账。这就会形成一个大大的窟窿,能够把整个马家都吞噬的窟窿。
越想越着急,马振邦开始剧烈的咳嗽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去。
“振邦,别着急。有我在,一切都没有问题。这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淡定些,我现在就回国,你给所有的债主发邀请函,不管是欠我们的,还是我们欠的。告诉他们,三天后我请他们吃饭。”
马振国有着跟马振邦完全相同的脸,只是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从国内闯荡到国外,马振国不光有颗大心脏,还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白金宫的地下钱庄被查抄,对他来说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至于马振邦以为暴雷后,马家会遭受挤兑,整个天都塌了的幻想,在马振国的眼中,根本就不存在。
马家钱庄的危机,想解决非常的容易。以前马家是收钱放贷,回款给息。现在钱庄被警方查抄,但却只抄走总账款十分之一的金额。剩下的钱与债务都存在,马振国只要把双方都拉到马家村,把三角债改成一对一,笼罩在马家村上空的乌云也就散了!
马振国是很乐观的,或者说他非常的自信,只要有他在,这个天就塌不了。
在马振国的信誓旦旦中,马振邦仿佛有了主心骨,终于定下神来。让下面的人开始准备邀请函,邀请他们三日后参加马家村的聚会。
刚刚形成的惶恐,居然被一张张邀请函抵消了。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马家村底蕴非常的足,况且也没损失多少的财货,原本惶恐的人变得半信半疑,甚至有些乐观的人,还以为马家已经摆平了所有的问题。
案件有了突破口,但案件也陷入了僵局。
厉元朗站在审讯室里,面色有些阴沉,事情比自己想的复杂,这九个人虽然开始攀咬,但却咬到了同一个节点,那就是已经死亡的马喆!
按照道理说,马喆在马家连个马仔都算不上,根本不能进入核心层。况且马喆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参与地下钱庄的经营?
难道有人跟马喆重名重姓?但理论上这种可能不存在,毕竟马家村是一个宗族,虽然有同一个姓,但却有不同的名。
李耀东看到厉元朗眉头紧锁,不由得问:“有什么想不通吗?”
“马喆已经死了,我们还参加过他的葬礼,为什么这些人还说他们的上线叫马喆?”厉元朗急躁的转了一圈:“我们总不能去问马喆的口供?”
“马喆的口供你是问不到,但马喆的父母还在,他们是马家村人,也许你可以试一试。”李耀东说着,把一份文件交给厉元朗:“通过户籍系统,我已经可以确认,马家村只有一个人叫马喆,就是那个我们都认识的马喆。”
望着档案中的那张脸,厉元朗缓缓的点头:“那行,我们再去一次马家村,问问马喆的父母,还有没有人叫马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