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主他疯了?”
这是高大为的第一个念头。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心里的念头。
明明以前温和还蛮正常的,许州在他的治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条,在大盛诸多州中,纵然算不得是最富强的那几个,但也能排在前列了。
可自从这天下乱了之后,温和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所做所为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独裁、冷血、残暴,可纵使如此,那也只是针对外人而已,对许州人而言,他仍旧可以算是个好州主。甚至,因为他的对外策略,许州变得更加繁华,许州也更加富饶,比起流离失所的中州人,饱经战乱的晋州人、渝州人,乱世给许州几乎没有带来什么创伤,相反,他们比以前过得更好。
所以,在许州,温和一直拥有极高的声望,也得到了百姓们疯狂的崇拜和鼎力的支持。
可以说温和一声令下,百姓们莫有不从。
这样的许州,温和有什么理由放弃?
这样的许州,温和为什么不派援军?
江沉却很平静,人是世界上最难揣测的动物,一个人永远难以知道另外一个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平常人都如是,更何况像温和同计无双那样的人,他们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都不足为怪。
再难以相信,这也是事实。
而既然成了事实,那就只能想办法去应对了。
“州主他们自然有州主他们的算盘,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理由,不派援军自然是有更大的图谋了,许州想必是他们的诱饵,至于要钓谁,对象也不外乎那么几个,不是萧素素、秦家,就是晋州主、渝州主以及他们背后的青州主屠刚,亦或者北丹也有可能?”
江沉不甚在意地说。
虽然说人的想法难以猜测,但是,不管什么想法,人一切行动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损人利己的事情,没有人会干。
所以,往这方面想,推测行动的目的,其实也不难。
不过,这个不难却只是对江沉而言。
高大为睁大了眼睛:“屠刚?怎么扯到青州主屠刚了?渝州主、晋州主背后还有青州主屠刚的支持?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渝州主、晋州主什么时候跑青州那么远了吗?没听说过啊?”
江沉看着高大为,突然不想说话了。
是他的错。
他就不该同高大为说这个的。
高大为的脑袋都用在了个人战力和作战上,打仗他是一把好手,作战勇猛、身先士卒,绝对是一员猛将,可是,谋略方面,他差得就不是一点半点了。同他说这些,简直是浪费他的口舌,还不如直接命令他该干什么呢!
偏偏高大为还在那里叨叨叨:“怎么会呢?这都是怎么发生的呢?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收到了什么秘密情报?那师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密报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啊?好兄弟就应该一同分享才是,哪能这样啊?不够意思,真不够意思……”
絮絮叨叨的,如同苍蝇一般。
江沉无语,这还用密报吗?
他沉默地朝外走去。
“唉,师兄你去哪儿啊?我还没有说完呢!”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啊?”
“我们讨论讨论啊?”
高大为在后面大叫。
江沉的脚步顿时加快了,越来越快,讨论?呵呵。
那是浪费时间。
他一个人想还快点。
刚才,他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以为他能够同高大为讨论一下这事的?
哦,好像是之前高大为三言两语就将扈氏哄得浅笑连连的时候吧?自从齐陇县的事之后,江沉就几乎没有见过扈氏笑过了,即使在孩子们面前,她竭力掩饰,笑容也十分勉强,可是,同高大为不过说了几句话,扈氏就笑了。
真奇怪,高大为明明也没有说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啊?
江沉实在想不通。
可在高大为的面前,简单的几句日常的话,扈氏明显就放松了许多。
江沉再一次对高大为心生敬畏。
但显然,他敬畏地太早了。
他要想想,好好想想,一个人。
许州成为了温和的饵料,得不到增援,他们目前的实力太弱了,孤掌难鸣。一旦他们不能庇护百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到时候,百姓也好,士兵也好,如今是他们的基石,转眼,就能够成为他们最大的敌人。
扈氏的处境很危险,一个不好,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种时候,该怎么做对扈氏才最好。
不能沿着温和的路走,这条路,走不通,扈氏迟早会被他给害了。
这次,他能将扈氏抛在这里做饵,将他的子女做饵。
在温和的心中,扈氏也好,他的子女也好,终究,比不上他的雄图大业。
江沉放弃了最后一点幻想。
他该重新考虑前路了。
“喂!喂!师兄,你别走啊!你好歹也再说清楚一点再走啊!”
高大为急得跳脚,这不是让他睡觉都睡不好吗?
师兄真是太过分了。
高大为抓耳挠腮,夜不能眠。
同样夜不能眠的,锦花城里还有。
渝晋联军、恶鬼还有之前莫名来围城又莫名撤走的队伍,都给了锦花城的人们许多压力,他们担心着锦花城的未来、许州的未来,不过,江沉、高大为和扈氏的回归,还是让他们心里安定了许多,尤其是扈氏及其子女。
只是,作为定海神针的扈氏,她的心却并不安定。
扈氏迟迟无法入睡。
她打开窗,看着窗外的天空。
云层很厚,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地,一点儿也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夜风呼呼地吹着。
最近的天气总不大好。
时不时来一场雨。
只是都下得不大。
一直厚厚的挥之不散的阴云,总让人一颗心为之悬着,觉着一定还有更大的风雨在后头,迟早都会下下来。
时间积蓄得越久,这场风雨来得就会越大。
“娘,夜风这么凉,你怎么在窗边坐着?”
扈氏回头的时候,温雅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将手中拿的外衣给扈氏披上了,随后,人在扈氏的对面坐了下来,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扈氏心中暗叹,她真不愿意让几个子女担忧,可暴风雨就要来了。
在暴风雨面前,人的力量如此有限。
迟早,他们都要面对的,她不可能蒙住他们的眼,堵住他们的耳。
扈氏想了想,还是将齐陇县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温雅。
温雅的脸有些白,她一直是个聪明敏锐的孩子,从扈氏所说的事中,她已经想到了他们将会面对什么。
“也就是说,如果战事一直不顺的话,我们将被百姓们视为罪人,您是在担心这个,对吧?”
扈氏担心的不止这个。
温雅看着扈氏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您是在担心,万一父亲失败,这天下,便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扈氏闭了闭眼。
是的,这才是她真正担心的。
如今连许州的百姓也因为恶鬼的报复对温和,对他们起了怨怼之心,那有朝一日,温和败了,这世间还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吗?
是的,扈氏觉得,温和迟早会败。
这世间,终究只有正道才能走得长远。
温和所行,偏离得太远了,纵然猖獗一时,但最终,他仍然会败的,或迟或早。
温雅咬了咬牙。
“既然如此,娘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或许可以重新选一条路,一条与父亲不同的路?”
萧素素也想重新选一条路。
起码不是眼前的这条路。
一艘船正从对面驶来,上头飘扬着骷髅咧着大嘴,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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