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崔竹君、王韵冰愣了。

    她们只是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训》上是这么说的。当然，她们读过书、认识字，对这一套，心里不是没有看法的，但这个世界是男人的，男人才能在外面做事、赚钱，女人只能依附男人，就算是心里不认同甚至嗤之以鼻，又如何呢？m..cc

    离开了男人，女人想要活着都很艰难。

    所以，即使再桀骜的女子，在男人面前，终究也只能低头。

    女子被限定在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就算再满腹才学，最终也只能生儿育女、打理家事，如此而已。

    就算贵为皇后，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们从来也没有想过，在朝廷大事上，她们也能说什么。

    这一夜，崔竹君、王韵冰辗转难眠。

    第二天，她们将所有的宫妃召集过来，传达了萧素素的意思，让她们自由决定她们的去路。

    宫妃们喜出望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崔竹君、王韵冰让她们回去好好想想，决定了就来登记。

    很快，甚至有人当场就做了决定：“我要回家！”

    逆帝周坚已崩，她们还留在宫中做什么呢？近九成的人都做了这个决定，她们生怕夜长梦多，恨不得马上就离开宫里，一刻也不想留下来。不过，也有极少数人并不想回去，她们想去太庙。

    萧素素看了，问崔竹君、王韵冰：“你们呢？打算什么时候出宫？”

    崔竹君、王韵冰却同时摇了摇头。

    “我们想要留下来。”

    “留下来？”

    这萧素素倒是没有想到。

    “你们留下来做什么？”

    短时间倒罢了，但时间长了，她们的身份并不合适，已经改朝换代，作为逆帝皇后和贵妃的她们，不可能一直留在宫中。

    崔竹君道：“我们已经想过了，我们想跟着你看看。”

    “从今往后，我们就不是皇后和贵妃了。”

    “你安排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王韵冰不说话，但她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萧素素挠了挠头，崔竹君、王韵冰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她们出身也高，见识也多，是很难得的人才，萧素素也不是没有想过，可问题也很大啊。

    “你们也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你们两家大概率也是要反对的。”

    “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崔竹君、王韵冰却早就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答案已经在她们的心中。

    崔竹君道：“我们支持你！”

    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为了崔家，我已经做了这个皇后了。如今，我也想作为崔竹君，好好地活一次。”

    “只要不是武力冲突，我们站你这边。”

    “我也想看看，如同长安一样的世界。”

    “我也想，看大盛统一，让天下海晏河清。”

    “苟安一隅，不过是自取灭亡。”

    “这天下，从来都是属于敢抢敢争的人！”

    崔竹君如是说。

    这，其实一直是她心中真切的想法，她从来都不觉得，江南可以一直如同现在，置身于战争之外，总有一天，一定会打到这里的，而到时候，他们却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

    这一直是她心中的隐忧。

    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这不是她能干涉的事情。

    她也只能将这份隐忧深深地埋在心底的最深处，时间长了，甚至连自己都忘记了。而如今，萧素素唤醒了它。

    崔竹君知道，她不会再甘心就此置身事外。

    这一次，她想亲自参与，亲眼看看。

    不论最后是胜是败，她们终究尽了力，而不是什么都没能做，就成为了别人无能为力的牺牲品、陪葬品。

    这也是她们的天下！

    不仅仅只是男人们的！

    她们也该有为之拼搏，为之决定的权力！

    王韵冰点头：“我心同此！”

    这是真想得透彻了，萧素素喜出望外，两手抓住了她们两人的手：“欢迎欢迎，荣幸之至！”

    宣统二年九月，晚秋。

    奉摄政长公主令，解散逆帝后宫，谴宫妃出宫，听凭个人意愿，或使之归家，或归于太庙，同日，逆帝皇后崔氏、贵妃王氏自请去皇后、贵妃位，改为宫人，留侍后宫。摄政长公主惜崔氏、王氏之才，留身边大用，封左、右舍人，从此之后，长伴公主之侧，一应公文旨令，皆出二女之手。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此时，宫中送归各宫妃归家的事已是引得各家乱成了一团，所有人家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宫中使者念完了公主的旨意，一甩手就走人了，根本就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各家震惊之下不知如何是好，糊里糊涂地就把人收下了。初初见面，亲人久别重逢，不免激动不已，眼泪涟涟者有之，抱头痛哭者有之……可事后反应过来，这些人家不由地都惴惴不安起来。

    这就是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啊！

    这可是逆帝的女人啊，这回家了该怎么办啊？

    没有听说过皇帝的宫妃还能归家的吗？

    自行嫁娶，这是什么鬼？

    尤其是外面的人知道了，不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搞得他们更是不自在。家里有这么个女儿，弄得家门都好像蒙上了一层谋逆的阴影，好像他们也是逆帝的同谋似的。

    这怎么可以？

    以后仕途还要不要了？

    家里的名声都败坏了！

    当下，就有不少人家给萧素素上书，表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人，逆帝又没有休了她们，那她们就是逆帝的人。

    他们清白人家，不敢跟逆帝的罪妇扯上关系。

    陈述的人激动地，好像萧素素不答应，就是要污蔑陷害他们似的，而他们立马要在萧素素面前一头撞死，以示清白的感觉。

    崔竹君、王韵冰看得心头狂跳。

    这些大臣上朝一向就这么泼的吗？

    突然觉得以前周坚天天面对这些人，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她们看得都胆战心惊的。

    不过，压力最大的还是来自家人的视线。

    崔灏之看着崔竹君、王安看着侄女儿王韵冰。

    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她们两个绝对知道，可竟然没有给他们两个通一声气，这是怎么回事？是被萧素素控制了吗？

    两人的眼光满是疑问。

    崔竹君、王韵冰心虚地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瞟了。

    唯有萧素素，明明事情都是她做下的，她却是一脸的无辜。

    “逆帝虽然有罪，可她们却不知情，都是无辜之人。”

    “要她们为不知情的事偿罪，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所以才想再给她们一个机会，重新婚嫁。”

    “我皇弟性子最是良善不过，这种好事，他绝对赞成的。”

    “各位爱卿，皇家都宣布她们无罪了，你们不用担心，好好将她们嫁了就是了。做这番姿态是为了什么啊？”

    “怎么说她们也是你们家的女儿，无罪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让她们当罪人啊？”

    “这是个什么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