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二人手中一停。
上清道子手持寒月剑,剑尖点地,默默看着上台来的剑客。——手中明明无剑,却全身充斥著一种锋芒毕露的剑意。或者说,余二,人站在这里,无须剑在手,便知这是一位绝世剑客。他强提真气,短暂压制了身体内,蚀髓入骨的诡异黑气。重获青春,剑眉星目,面容俊朗。
好一个风流剑客模样!
余二上了台,就没有别的动作,盯著台上的黑衣人,眼神复杂。片刻后,才缓缓问道:
“地天子,老友重逢,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三十年前,你送我的一掌,还刻骨铭心呢”
说完,浑身剑意一盛!
一股凝练、肃杀、使人鸡皮疙瘩顿生的“意”,车牢锁定了对面的黑衣人。整个人仿佛出鞘的利剑,傲立台上,无人敢拭其锋芒!
比武台下,紧随而来的众军卒,在两名将军领队下,将台上三人包围。听见余二的话,两位将军面露凝重,手一挥,打断了接下来的动作。台上,黑衣人面对余二的问候,眼神幽幽,并无回应。
沉默数息后,才轻轻一笑,如老友寒暄道:“余二,是你啊!”
“当初论剑,你击败我的那招,现在都还记著呢。”“怎么,休息这么多年,又愿意教我剑法了?”
两人隔台相望,宛如世界两极。
一个剑意惊天,锋芒毕漏,一個渊湾岳峙,深不可测。中间,上清道子手足无措。
听到“余二”之名时,原本平静的神色,陡然一变。余二?
十里坡剑神?
昔年,一出世,自蜀南而来,先败蜀山剑派掌门,后剑挑江湖各大派,以绝对的实力获封“剑神”称号那位?之所以记忆如此深刻,因为被击败的各大派中,就有【上清道教】,当时的【心剑决】传人
上清道子心思灵巧。
见场上二人对峙,一个白衣如雪,一个黑袍不知深浅。
言语间,虽是老友问候,却彼此气势碰撞,神意针锋相对,虚空中气流激荡,溅起点点涟漪。
神仙打架,实力不足上三品者,不宜久留!
默默退下台去,也不管什么武举夺魁了。临退场时,见余二空手而来,战意高昂。
出于敬意,将手中,师傅赐下的寒月宝剑,默默插在石台上。剑神,手中不可无剑!
余二脸上带著微笑,心中战意却沸腾到极致。浑身气势猛然一变!
伸手,寒月剑受召,轻啸一声而来。剑一入手,余二便知,竞然是老相识。
“对面那剑客,听说你前两天,竞然击败了蜀山那个糟老头?””哼!但想要过我这关,可还要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此剑名寒月,取北山之底,万年养石矿之精,由铸造名家以地火反复淬炼干次而成。”
“上清【心剑决】,请君试剑!”
昔年,败在自己手下那人,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只记得,当时的月光很冷,风很疾,影子很长,寒月剑脱手而出时,那人脸上很失落。梨花带雨,倔强地站在原地,盯著看了自己很久。
可借,那晚的月亮正圆,我若不看,岂不是不解风情?余二轻抚剑身,仿佛能感受到剑身,与体内剑意的共鸣。既然今日有缘,便连你前主人那一份,也一并算上吧?抬头,眼神一漆。“剑客余二,请君试剑!”台上,一股惊人的剑意,突然爆发!
隔著老远,台下的众人,都感觉如芒在背,手足冰凉。渐渐昏暗的夜色中,一道清冷的剑光,陡然撕裂寂静。
“铮!”
银白色的剑罡长龙,随一袭白衣,义无反顾地向黑衣人咆哮而去!对面,地天子冷眼旁观,无动于哀。见余二剑罡浩荡,不弱当年,脸上微微一笑。瞬息之间!
一股浩浩荡荡的神意,如潮起,如浪涌,磅礴厚重,凝滞百米虚空!紧随而后,一股深邃、黑暗、幽深的罡气,铺天盖地,席卷天际。远处,阅兵台。
余二展露剑意的一瞬间。
皇帝威严沉静不见动作,周围的将军,就先一脸凝重地挡在前方。武王也面色一肃,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沉著应对。请示皇帝,得到爱卿放手而为的命令后。起身,一道道命令发出。
著禁卫一军,即刻封闭校场,禁止百姓堵塞大门,伺机捉拿场中身份不明的两人。
着禁卫二军,维持场内秩序,严令台下观战众人不得乱动,杜绝混乱之下,有刺客冲击阅兵台的可能。紧急调动城中禁卫二营,戒严南坊要道,为陛下把控住撤离路径。
同时,在场诸将,不得擅离职守,今日护卫圣驾有功,日后家族必获擢升。
武举的众位天骄,宜调到阅兵台周边,以各万一。缉捕司不归武王管,随机应变。
武王连出数令,一番斩钉截铁,立在阅兵台前方,喝令众人。看著比武台上,突然爆发的上三品大战,神情凝重。
众将皆知,此时局势不明,来人身份未知,来意未知,暗地里未必没有其它上三品窥伺。齐声听令,该动的动,该警惕的警惕,并并有条。
大战!
一触即发!
长街,【南山居】。
萧平提若一壶【龙泉酿】,半倚坐在屋顶的脊善边。
身旁,雪宝探爪,好奇地逗弄屋顶的瓦片,发出“哗哗唑”的声响。忽然!萧平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校场方向。
那里!
一股惊天的剑意,正撕裂黑夜苍穹,昭告世人:今晚,剑神余二,重回世间!
萧平反应过来,意兴阑珊,心中有些落窦。余二的情况,他是了解的。一战之力,便真的只有一战之力。此战过后,再无剑神余二,再无余老头。这世间,又少了一位老友抬头,见月色朦胧,含羞带怯,不舍得展露妖娆身姿。
萧平竖起中指,冲天上一比。
小气!
此情此景,空有美酒,而无月色相伴,不足以礼送故人
往嘴里灌了一口,隔壁足足卖一两银子一壶的【龙泉酿】。萧平觉得有些乏味。
还不如院门口老字号的【桂花酒】。
起身,萧平一手揽住雪宝柔软的小肚子,在它不明所以,左顾右盼的眼神中,踏空而上。一步,一步,行至高空,视线不可及的高度。
脚下, 【南山居】附近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点灯火,不太分明。远处,春风楼不见萧索,与对面的怡红院争红斗艳,并为风景。再远一些,放眼整片南坊,大部分区域都是漆黑一片。毕竞是贫民窟,远不如其余三坊热闹。
京城东边,东坊遭逢大变,正在稳步重建,恢复往日活力,今晚灯火略微有些黯淡。西边,北边,盛世璀璨。
宛若两颗熠熠生辉的明珠,镶嵌在京城的桂冠上。四坊合围之处,那片干年宫殿群,蔚为大观。
东北角,摘星楼依然遗世独立,不染繁华,笑看八朝古都世事变迁。董平面带释然
举起酒壶,对东北角遥敬一杯,畅饮。
故友逝去,又添新友,当浮一大白!
最后,转身。
回头,再看一眼,这盛世长安。
不作留恋,随风而去。
大黎历,仁和四十六年末。
再看长安,繁华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