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再续,书接上一回。
前边讲到老道长建议凌家族人在经商方向上,主营茶盐的同时,兼营方物。
明代所指的方物,就是各地特产。在当地百姓眼里是十分平常的土产常物,但在异乡人眼里,却是不容易吃到的美食。
明代士绅们从追求口腹享受、进而纸醉金迷、夸多斗靡,都与明朝朝廷对文人的打压有关;士人们因表达思想,而屡横遭诏狱、廷杖摧戕,导致多数人不敢寄望仕途。
其实明太祖朱元璋打江山乃至立国之初,都表现得对文人尊重有加。
立国之初,明太祖还说“可以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开始大量起用文人。
明初,明太祖仿唐宋礼制,制定了许多的典章、规制、礼仪、刑法、军制、户籍、学校等,一时间,明朝到处气象俱备、行政清明,而这些工作,大多数都是靠那些文人参与完成的。
各位看官,如果认为明太祖让文人做了这么多的工作,文人在明太祖的心中地位,会因此得到提升,那就错了。
明太祖出身卑微,让他内心一直害怕被人讥笑和背叛。166小说
事实上,朱元璋自小在元朝的暴力统治中艰难生存,以及后来的抗元时期遭到自己亲外甥的背叛,让他的疑心和防备心更重,这也影响了洪武年间的政治统治。
朱元璋在统一全国的过程中,与元抗衡的同时,不断网罗人才,特别是知识分子,朱元璋在应天府还专门修了礼贤馆来接待他们。
后来,这些知识分子在一统全国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当年明太祖有安徽休宁人朱升献上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战略,同时也因为明太祖的身边,汇聚了许多王佐之才,例如刘基、叶琛、张溢等,方能打下大明江山。
假若朱元璋认真学习过《易经》,明白元、亨、利、贞这四个字的深刻用意,能将得到天下的功劳,归于天道及民心所向,那么,到达盈利的关头,能好好把握上天给的机会,才能更好地贞起下元,让明朝江山更牢固。
但是朱元璋自认为大明江山就只是他朱家人的,总是疑心有人会夺取他的帝位,所以得到江山后,总是害怕失去,故将陪他一起闯过来的那些能人,一个一个地灭掉,这样他才能心安。
明太祖得到天下后,明太祖很快就对文人,由尊重切换成猜疑的模式。
明太祖的疑忌之心,在他对待刘伯温上,显露无遗。
公元1360年,刘基,即后人熟悉的刘伯温,就为朱元璋分析形势,提出了避免两线作战、各个击破的策略;朱元璋采纳后,战况果然势如破竹。
朱元璋在打江山时,多次称刘伯温是我的张良;明立国后,明太祖对刘伯温说,只有你做丞相最合适。
刘伯温拒绝说:自己太嫉恶如仇,不适合处理繁杂事务。
朱元璋就问刘伯温说,那么你认为谁当丞相合适?胡惟庸可不可以?
刘伯温当时就说:“丞相好比驾车的马,让他驾车,很可能会翻车”。
刘伯温自己怎么也估计不到,自己这么直率的一句话,为日后的自己挖好了坟坑。
明太祖就授刘伯温为御史中丞兼太史令,这个官职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但是明太祖好像忘记了刘伯温对他的告诫,一则是因为胡惟庸很懂得讨明太祖的欢心,二则是明太祖内心认为,我为什么要听你刘伯温的话?
洪武六年,明太祖让胡惟庸做了右丞相,这是百官之首了。
早在洪武四年,刘伯温就已辞官回家了。
洪武八年,刘伯温得了小病,明太祖为表关心,派了胡惟庸带上御医去看他;谁知刘伯温吃了御医的药后,腹痛如绞,小病变大病。
刘伯温一想,不会是胡惟庸让御医下毒害他吧?
刘伯温此时拖着病体,心里记挂着太祖皇帝,心想皇帝殿下安放了一个如此小人在身边,是多么危险啊!
刘伯温就带病求见太祖皇帝,说自己本来病不严重,吃了御医的药后,病反而加重了。
刘伯温的意思是可能有人下毒,想通过此事,提醒太祖皇帝,要小心胡惟庸!
谁知明太祖听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叫刘伯温回去,宽心养病。
刘伯温一看太祖皇帝的反应,心里明白了,以太祖皇帝的过人智慧,怎么会听不出刘伯温话里有话?又怎么会不清楚胡惟庸是个什么人?
除非,太祖皇帝是明知而有意为之!
但是刘伯温的明白来得太迟了!
他看人测事这么准,本该在看到明太祖起用胡惟庸的时候,立即远走他方,反正那个时候,他已经辞官了啊!
刘伯温告别了皇帝,从皇宫里回到家,心灰意冷,拒绝继续吃药,不多久就病死了。
刘伯温死前,还挣扎着为明太祖写下关于治国建议的遗表。
刘伯温叮嘱儿子们说,日后待胡惟庸出事后,皇上一定会想起刘伯温当年的话,到时会召见他们,询问刘伯温有何遗言,到时才可以将遗表向皇帝呈上。
后来,胡惟庸果然出事,明太祖也果然召见刘伯温的儿子。
刘伯温老谋深算又如何?
古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刘伯温再精明,也要看看他遇着的是谁。
朱升与刘伯温一样,也是尽心尽力辅助朱元璋得到大明天下,但是朱升更懂功成身退的道理。
朱升得以善终,刘伯温中毒后郁郁而死。
朱升跟随朱元璋打天下十多年,总是听到朱元璋自比汉高祖,朱升心里就感到有点不妥!
朱元璋口上说要复唐宋规制,为何不自比唐朝开国皇帝唐高祖李渊?偏要自比汉高祖刘邦?
汉高祖刘邦是怎样做的呢?
汉高祖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做到极致。
那些帮汉高祖打江山的人才,文有张良、萧何、韩信等;武有五虎上将彭越、灌婴、周勃、英布、樊哙;还有曹参、陈平、卢绾、张敖等等英雄豪杰。
刘邦称帝后,分封了143个侯爵,但是这批人,没有几个得到善终的。
朱升心里就暗自觉得朱元璋这个人可能也是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主。
正是因为朱升心思细密,他是第一个下决心离开朱元璋的。
在洪武二年,即1369年,朱升就向皇帝请辞了。
按理说啊,朱升功劳很高,还救过朱元璋,用不上这么急着离开。
但是朱升是真正聪明的人,本来追随朱元璋抗元,也是他自己的毕生理想,理想达到了,完成了抱负,其他荣华富贵反而不是重要的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朱升刚开始为朱元璋工作的时间是公元1357年,当时朱升都50多岁了,然后跟随朱元璋走南闯北打天下,12年时间,屡出奇谋,屡立奇功。
到了公元1368年,明朝立国,朱升已经60多岁了,这个时候告老还乡,没有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朱升辞官理由够充分的了!
朱元璋想以爵位挽留朱升,还对朱升说,这位爵位可以世袭。
但是朱升早已看透了这个皇帝的本质,就说“臣后人福薄,不敢叨天恩也”,怎么也不要。
朱升再三请辞,终获明太祖同意,朱升在离开前,趁着朱元璋还念一点旧情的时候,就为其子向朱元璋求了一张“免死券”,明太祖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太祖皇帝头脑灵活啊:我答应过不杀他,没有应承过不让他死啊!
朱升的儿子朱同作为太子朱标的一文一武的文方面的得力助手,本来是前程似锦的。
料不到朱标心地实在太善良软弱,老劝自己老爹对不同政见的人,不要太残忍,气得明太祖向他抡椅子,虽然抡不中,但足以吓死了这个太子。
朱标一死,明太祖只得另立孙子朱允炆做太子。
此时,明太祖已年迈,整日猜疑,加上失子之痛,让他倍感折磨又时不我待;为了年幼的朱允炆不被资老臣子所挟持,他就开始清理旧臣,包括前太子朱标的人,首先是拿了朱标的舅舅蓝玉开刀。
朱升的儿子朱同本来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入罪,但也以“莫须有”的罪名,受蓝玉一案牵连。
太祖皇帝这个时候,当然还记得给朱升的承诺。
太祖皇帝没有找人杀朱同,而是让人送了一条白绫给朱同,朱同一见,当然知道圣上的意思啦!皇帝这是赐他自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朱同敢不自杀么?
逃,未必逃得了,可能死得更惨,更可能连累家人甚至族人都受灾祸。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朱升的学生贾仁,对自己的挚友凌家老太爷说:再能算也没用,一切都是天定,救人却不能救己。
贾仁在其老师朱升离世后,心灰意冷,也远走不知所踪,说得好听,是云游四方,说得不好听,就是空有一身才华,郁郁不得志。
明太祖朱元璋打江山时,身边有很多武将;江山既定,武将就闲着,这时候文官相对来讲,要忙的事情就多了。
武将们眼看文官们很忙,自己一身清闲,心理的落差当然接受不了。
但是建国之初,明朝要改元朝体制,恢复唐宋规制,很多工作需要文人完成,太祖皇帝自然找文官商量的机会比找武官商量的机会多,那些武将们认为明太祖重文轻武了,有武将对此甚为不满,寻找机会诋毁打击文官,这就是明初的文武之争。
明初的时候,有一些元朝得了科举功名的读书人,并不愿意在新朝里担任官职,各种原因都有,明太祖知道了,心里自然感到很生气,觉得这些文人真是不识抬举!
那些武将一看,机会来了!
一位武将就对明太祖说:读书人用心歹毒,特擅讥讪,如不警觉,即受其愚弄。
这位武将拿张士诚作例,说听到自己的门生说,张士诚原本叫张九四,后来让文人帮忙改名,就改成张士诚。
明太祖听了后说,张士诚的名字很好啊!有什么问题?
这位武将就说:
门生说,在《孟子》里有写着——士,诚小人也。张士诚是被那些文人捉弄了啊!改了一个称呼自己是小人的名字!
明太祖一听,不得了,这不是文人欺负武人不看书吗?
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明太祖内心的自卑感,从此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洪武文字狱,这段期间,无数读书人因为作品中有一个字,被人错误解释而人头落地。
明太祖的“文字狱”,是朱元璋对那些能让自己想起不堪出身的字眼,都以为别人换着法子来讥讪他。
有一个杭州府学教授叫徐一夔,为本府做《万寿贺表》,内有这样的一句话:
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
普通人看了,知道这句话是颂圣赞美。
但是明太祖看了,不是这样想的,他能从这段话里,看到“光、生、则”,觉得写的这人是“当着和尚骂秃子”!
为什么这样说呢?
光,不用说了,就是讥讪他曾经因为家穷,入寺做和尚,光头的经历;生,音与憎一样;则,是贼音。
明太祖即令人将这个写这篇文章的人斩首了!
徐一夔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因为几个字而没了命。
但是百姓真的不知道皇帝还会对什么字作出自我联想,明太祖还因此先后颁发了三本书,来详细规定官民上奏的各种文体格式,指导文人别犯讳。
明太祖手段的残酷,正是他内心自卑的影射;越是表现残酷,越是因为自卑。
所以,当看到那些对我们无礼的人时,不妨绕过;不涉利益的话,也不妨饶过!
因为,越是表现张狂的人,他们的内心其实越是自卑。
明朝的这些历史,放在历史长河里,如过眼烟云。
身在特务制度发达的明代,老道长和我,当然不会贸然地犯大不讳,到处去讲这些当朝故事;只是从旁引导,希望能为一个奋发向上、努力生存的家族趋吉避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