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激活的一瞬间，周遭一切被尽数隔除在外，唯有玄之又玄的力量自掌心符阵流淌入身体。品書網 </p>
季牧蓦然间生出似曾相识之感，心动念，随即放开心神，主动与远处的另一端相连。</p>
沉默片刻，季牧问那人：“你可看得到？”</p>
……</p>
……</p>
陆启明手指顿住，眉峰微微扬。</p>
墨婵敏感地把视线移到他身，凑到陆启明耳边低声问：“怎么了？”</p>
陆启明轻一摇头，抬指抵住眉心，闭着眼睛道，“那边的事。”</p>
墨婵便会意。她下意识抬眼望向远处战场心——</p>
洁白的花雨尚未彻底歇；艳零阻止无望后，只能回身助秋泽对付乔吉；清宫一派的修行者则重新聚集在楚鹤意身后。唯有季牧所在的方寸之地平静无碍，仿佛周围乱象与他无关。</p>
墨婵瞧不出有什么，随口带着几分调笑问道：“季牧遇着麻烦了？”</p>
她没猜对。</p>
连陆启明也未想到，季牧会忽然将那神通同时传与他知道。</p>
闭眼睛，神通的传承即清晰地显映于识海之，每一道规则流动的轨迹皆依次浮现，仿佛陆启明此刻也正在那符阵之接受着传承一般。</p>
尽管并非真正的传承者，但对陆启明而言，只看过这一遍便已完全足够了。</p>
此门神通名“运轮”。</p>
气运本为玄妙不可言状之物，而持此神通者却可看透气运、更易气运，乃至移天换运，动摇整一界的气运流转——只不过后者却不是等闲能够做到的，即便拥有神通，也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p>
承渊在此地设下的九种神通各有不同，陆启明虽不曾经手，但大致如何都是心有数的。</p>
其余八种各有利弊，当做寻常传承也便罢了；唯独最重要的这门“运轮”，得之必无幸事，再如何威力无双，最终也不过是使永寂台现世的牺牲品。这种东西，陆启明自不会让楚鹤意去沾染。</p>
些许思绪一划而过，期间只略了瞬息。陆启明重新睁开眼睛，淡淡传音道：“收心。别误了传承。”</p>
隐约听见季牧轻笑一声，似是说了：“若是误了，你再讲给我听不也一样？”但终还是安静下来，不再多话。</p>
传音到此处便彻底散了。</p>
陆启明不再留心其他，反倒是对刚刚看见的传承多了几分深思。</p>
九种神通皆需利用规则之力，对普通修行者而言，他们唯有得到传承灌输才可能使用，单凭修习感悟毫无用处。</p>
而陆启明则与他们完全相反。</p>
他是凭本能调用规则之力，先前几乎不懂任何技巧，即便后来拘了承渊一缕分魂反复逼问，所得也不过杯水车薪。在这般情形下，这九种神通，倒是意外地成了他得以参照的九本书。</p>
如季牧得的这“运轮”，便是绝佳的一册气运之书。</p>
陆启明动了动手指，回忆着刚刚看到的细节，简单勾描出了一个小小气旋，把玩过了又散去。随手做着这些，陆启明忽一冷笑。将这些法门摆明了任由他学，承渊还真是有恃无恐。</p>
这边墨婵本想说什么，一觑他的神色，下意识不敢随便开口了。她跟在陆启明身边这么多天，极少见到他这样不加掩饰的厌色。</p>
陆启明却又将目光转向了她。</p>
那目光十分怪。墨婵觉得陆启明似是在看她，又似不是；那目光有时很冷，有时又极温和，使得她愈发无所适从起来。</p>
而正当她终于忍不住要问时，陆启明又忽而笑起来。他现在是用幻术幻化的另一幅面孔，充作不同的身份，或许正因为此，神情言语也不如平时的内敛压抑。此时见他展颜一笑，墨婵脑海竟忍不住浮现了芝兰玉树四字；尤其在她又明明知道这是他的时候。</p>
墨婵莫名觉得脸颊有些热，想抬手扇扇风又怕太刻意了，只能强行去让自己回想起刚刚说到哪里了，结果又想起刚刚什么都没说。</p>
这一来二去地，墨婵自己真有点儿生气了，板着脸问道：“你笑什么笑！”</p>
陆启明哪知她在想些什么，不过若只这一个问题，倒是不必瞒着的。左右等季牧回来也会知道。</p>
“季牧所得的那一门神通能够观人气运，”陆启明传音与她，道：“刚刚我是顺道看了你的。”</p>
墨婵睁大眼睛，下意识想说血契还能有这等好处，幸亏最后堪堪忍住，转成了一句：“那……那我运道如何？”</p>
陆启明道：“挺好。”</p>
墨婵紧接着追问：“有多好？”</p>
陆启明收回目光，低声道：“天资傲人，一路顺遂，万无一……以后也会很好的。”</p>
墨婵喜滋滋地听信了，笑道：“正该如此，我早知道的。”</p>
实则她若是仔细一想，这番话本是不必陆启明来说的。毕竟天生便有佳修行资质的人能有多少？兼具医道天分的又有多少？有幸能拜神域大能为师有多少？能年纪轻轻负盛名又有几个？墨婵既然能样样占全，本身的运道自然是远胜常人的。</p>
陆启明没有拿话诓骗她，只是隐去了些无关紧要的。</p>
陆启明在观墨婵气运之时，若他心存杀意，看到的气运便在一瞬间薄弱近无，若反之，他心转为对墨婵的回护之意，她身气运则立刻随之增加。皆说气运关乎一个人一生的命数，却能反复至此，方才惹得陆启明发笑。</p>
墨婵自是不知陆启明在想些什么的。她只是拿手指戳戳他肩膀，又开始好别的，问说，“那我跟他……”她朝着谢云渡那边一努嘴，“——较，又谁更好些？”</p>
谢云渡听出他们这边在说他，虽眼睛忍住了没往这边瞟，耳朵却早已支了起来。</p>
陆启明手指轻扣了两下暖炉，一时未有言语。</p>
确是他教会了季牧抢夺神通的方法，但那时倒是忘了谢云渡身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陆启明把己身剑道给了谢云渡，现在再看谢云渡身气运，即有一部分与陆启明同源。待一会季牧得了神通回来一看便知，瞒是瞒不住的。</p>
不过也无甚妨碍。</p>
墨婵却是误想了陆启明沉默的意思，有些愤愤地盯了谢云渡一眼，嘟囔道：“……看来是没他好了。”</p>
二人对话间，陆启明总是以传音回答，是以谢云渡偷听也只能听到一半，这下被墨婵瞪得满肚子莫名其妙——只是他本有意想找机会与这二人说话，当下顺势往前蹭了好多步，厚着脸皮哎道：“墨婵，你俩在说我什么哪？”</p>
他倒是好生直接！</p>
墨婵既好气又好笑，冷脸道：“靠这么近做甚，我们与你很熟吗？”</p>
谢云渡惯是这样的性子，只要别人理他一句，他能有十句百句在下面接着；也最最知道墨婵虽冷声冷气，心里却是没有厌烦的。他眼睛余光观察着一旁坐着的陌生青年，试图找出破绽，嘴依旧与墨婵套着近乎。</p>
“嗨，客气什么，”谢云渡笑容灿烂， “咱们古九谷与桃山亲如一家，你我跟师兄师妹一个样嘛！”</p>
墨婵冷笑，“师什么兄，谁会让你占这种便宜？”</p>
“没，没！”谢云渡一瞬没犹豫改了口，喊得亲热无：“师姐，墨婵师姐，有什么事儿咱一起商量呗！”</p>
墨婵眼角一抽，一时无言。</p>
她转头与陆启明传音道：“你与他交情到底怎么样？要没那么好的话，我现在配一剂药毒哑了他！”</p>
陆启明知她这是戏言，只笑不语。</p>
然而当谢云渡看见他的笑容时，心却蓦一阵失落，只觉得他虽人在此处，但实际却远天边，任是谁也靠近不了。</p>
也是这一刻谢云渡才隐约意识到，无论眼前青年是一个陌生人或者真的是陆启明——是他自己不愿相认，这个答案便失去了意义，谢云渡再如何追问也都是无用的了。</p>
想通此处，谢云渡已心生退意，之前想说的话也不再说得出口，只是仍下意识追着那青年的目光往前望去。</p>
央战场，季牧接受的传承正在此刻结束，</p>
……</p>
……</p>
季牧敛聚心神，徐徐睁开眼睛，一时定住。</p>
类似的感觉他在不久以前已经经历过一次，而此刻再次感受，仍觉神魂撼动，几乎要将周遭一切尽忘了——</p>
那仿佛是长夜初破晓时的第一束天光，又如冰面乍破、巨浪滚涌，或是于极高处穿空破云、瞬息之间望遍整座天地——</p>
世界剧变，此不同。</p>
他能看到世每一处最精微的真实，能理解最玄奥妙的气运的规则——那一切不可思议之物，这么平白地摆在他眼前！</p>
季牧一瞬间心潮澎湃到了极点，待平息时，则又渐渐体会到另一种复杂来。</p>
他从很早知道陆启明能直接看到世间规则，却并不理解那意味着怎样的迹；直至此刻他才得以窥知一角，竟是如此地……</p>
瑰丽而无情。</p>
季牧痴痴然想着，几乎要溺死其。</p>
正当这时他心忽然晃过一个想法——</p>
若是集这九种神通于一身，自己是不是能与他一样？</p>
季牧心脏霎时狂跳。</p>
念头一起即一发不可收拾；季牧下意识提转刀柄，倏然一刹在艳零身定住，双眼骤现疯狂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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