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绍到底有没有指着三夫人痛骂这件事,只有他们两口子才知道了。
毕竟当时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何尝不了解三夫人的脾气呢,知道她这话说的只能信三分。
“不论怎么说,老三动手就是他的不对。”老夫人说道,“但他若是不想纳妾,你也别再逼他。”
三夫人还想说什么,嘴唇嗫嚅了两下,可看着老夫人的脸色,又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不多时,婆子将柏哥儿带了过来。
小家伙似乎被吓得不轻,来时眼睛都是红的,显然是哭过。
老夫人瞧见他苍白着一张小脸,也是心疼的将他抱在怀中,然后对三夫人道:“这几日孩子便留在我这里,你若想孩子了,便随时过来看吧。”
“母亲……”三夫人为难一笑,“柏哥儿性子闹腾,怕是会扰到您休息。”
“他要闹就随他闹去。”老夫人一副溺爱的语气,随后又是责怪的对三夫人道,“你们夫妻俩当着孩子的面吵成这样,可见也没将他当回事。”
三夫人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沈稚,到底还是没有再说话了。
“柏哥儿跟着先生学了什么书啊?”沈稚则轻轻笑着同柏哥儿说话。
柏哥儿窝在老夫人怀中,小声的答:“刚学了《四书》。”
“已经开始学《四书》了呀,看来你识得的字不少。”沈稚赞叹道。
柏哥儿被她夸的脸蛋微微一红,嗫嚅道:“也没多少……是先生教的好。”
“那也得是要你聪明学得进去才行啊。”沈稚轻笑道,“四婶那里有方砚台,一会儿便叫人送过来给你用。”
小孩子嘛,哪有不喜欢礼物的,连柏哥儿也不例外。
他眼睛一亮,一扫面上阴霾,浮起抹欣喜的笑:“多谢四婶!”
“你这孩子,你四婶的东西哪有凡品,也是你能用的?”三夫人闻言便低声训斥柏哥儿。
老夫人听了不悦的蹙眉:“什么好东西是柏哥儿用不得的?”
“母亲,我不是这意思……”三夫人被怼的面红耳赤,尤其是还当着沈稚的面被这么训。
“三嫂,不过是方砚台,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柏哥儿既有这聪明才智,送给他用也是正好。”沈稚笑道。
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她并不在意,再说了柏哥儿这孩子她也是真心喜欢。
但沈稚的话只让三夫人觉得内心更加的难堪。
她随手送出来的一件东西,或许就抵三夫人库里好几件了。
沈家同侯府一样,都是世代的武将,家中值钱东西自然不少。
沈稚嫁到侯府来时,那嫁妆便说是十里红妆都不夸张。
她那库里不知放满了多少值钱玩意。
如此一想,三夫人便更觉心底酸涩。
恨只恨她嫁的是个侯府庶子,娘家给她出的嫁妆甚至还没沈稚的一半多。
偏偏江绍还不上进,否则,他们的日子哪里有如今这么难过。
而此时的江羡这边。
他去找江绍的路上,遇到了二夫人。
二夫人显然也是刚劝过江绍不久,人还有些疲惫。
“二嫂。”江羡沉声打了招呼。
“四弟。”二夫人面上浮起一抹淡笑,“你来的正好,有些话,你们兄弟俩去说或许正合适。”
她虽是当嫂嫂的,可毕竟是女流,有些话也不好对着她说。
“辛苦二嫂了。”江羡说道。
二夫人没再多言,抬脚离开了。
说起来,江羡倒是极少同这自己这个三哥谈心。
两人就着酒,说了好半宿的话。
江羡也是头一次知道三哥心里有那么多的委屈。
深夜,他喝的有些醉,回了永宁居却见主屋灯还亮着。
门口丫鬟瞧见他进院,上前正要扶,却被他挥手回绝。
江羡慢慢朝里屋走去,彼时沈稚正倚在软榻上,手中捏着账本在看。
她手边矮几上放了盏四角琉璃灯,璀璨的光芒落在她恬静柔和的脸庞上,衬得她眉眼妩媚动人。
她像是刚沐浴过,身着细纱寝衣,发饰尽褪,只用发带将青丝拢在脑后,那双精致的眉眼犹如画出来的一般,翘鼻粉唇。
听见声响,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十分清澈,也是这时江羡才发现,她瞳黑眼白少,瞧着水汪汪的,像孩子的眼。
沈稚放了手中的书,起身迎上来,然后伸手扶住他:“怎么还喝酒了?”
她嗓音柔柔的,听着叫人十分惬意。
“不喝酒,三哥也说不出那么多心里话。”江羡径直朝软榻走去。
坐到方才她坐过的位置,半靠在迎枕上,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才继续说:“我也是头一次知道,三哥心里有那么多的委屈。”
沈稚坐到另一边,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轻声问:“三哥的委屈,跟这次的事有关?”
“算是吧。”江羡勾了勾唇,眸中划过一丝讥讽,“你知道这府中虽有庶出,却为何没有姨娘吗?”
沈稚微怔。
她前头也奇怪着呢,为何江宁江绍等人都是庶出,却从来没见过他们的姨娘,沈稚这府中都没有人提起过。
“除了大姐的姨娘是因病故去,其余几个,早在她们生下孩子后便已各种理由送出了侯府。”江羡面上虽在笑,可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沈稚沉默下来。
其实之前她隐隐猜到了,但是却不知竟真的有这种事。
“三哥的姨娘被送走时,他已到了记事的年纪。”江羡说这话时,不禁闭上了双眼,眼前所浮现的,都是方才江绍喝醉后,痛哭流涕着说那些事的脸。
江绍曾跪在老夫人的院里,求了一天一夜,求她不要将姨娘送走,可老夫人却连面都没有露。<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等到江绍跪的晕倒,被抬回自己院里,再醒来时,姨娘已经不见踪影。
这些年来,尽管老夫人将他当做嫡出孩子来对待,可对江绍来说,幼时的伤害是一辈子的。
这也是为何他一听到三夫人要给他纳妾时,就忍不住跳脚,两口子吵成那样。
沈稚不禁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江绍跟老夫人的母慈子孝。
原来这其中还隐藏着那么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