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绍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只是看着他,忽然有了一种感觉。
他们离过去,似乎已经越来越远了。
“四弟……”江绍开口,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江羡打断:
“这些年来,侯府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至于它还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
江羡说着,扭过头来看着江绍,神色浅淡,看不出情绪:“三哥饱读圣贤书,有些事,不需我说你也明白。”
一个大家族的兴衰,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腐烂的。
三夫人的行为,就像是那腐朽的树根,一日一日的侵蚀着侯府这棵大树。
她的那些所作所为,江羡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有与她计较。
只是他也不会任由着她就这么在侯府上蹿下跳。
江绍已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过了好久,才低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江羡淡淡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若是这些日子三哥有事找我,便去将军府吧。”
江绍初听这话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才猛地意识过来。
沈稚回了娘家,江羡这是也要跟着过去?
*
江绍的猜测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江羡真的去了将军府。
甚至还叫魏荣收拾好了衣物。
等沈稚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江羡时,人还愣着没缓过神来:“你……你这是做什么?”
彼时的她才刚用过晚膳,沈老夫人陪着棣哥儿在屋里玩耍。
沈稚想出来院子里透透气,就听的丫鬟说江羡又来了。
“既然你暂时不愿意回去,我又放心不下你们,索性便搬过来同你一道住了。”江羡笑着,“你不会介意吧?”
沈稚自然是不会介意,可这又成何体统?
她一个出嫁女,带着孩子回来住几日,别人倒不会说什么。
可江羡也跟着回来,像什么话?
“你若是想用这种法子逼我回去……”沈稚沉着脸。
“想多了。”江羡笑着说,“再过两日便是太子大婚的日子,我这些天在东宫进进出出,住将军府更方便。”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你若是不想我来,那我回侯府去便是了。”
他的语气竟还有几分委屈。
沈稚无奈道:“这事若传出去了,你往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祖母年事已高,咱们做小辈的回来陪几天怎么了?”江羡理直气壮地道,“百善孝为先。”
沈稚被他逗笑:“你倒是有借口。”
她也没赶江羡回去,来都来了,想赶也赶不走。
她遂叫小清找人去将自己从前住过的院子收拾出来,让江羡暂时住几日。
江羡一听这话,便问:“那你住哪儿?”
听她的语气,似乎不住从前的院子。
“祖母让我住她这院里。”沈稚笑道,“她舍不得孩子。”
江羡的计划泡了汤,他想说什么,但是又见沈稚身旁的丫鬟憋着笑在偷听,他只得将话都咽回去。
这里毕竟是将军府,比不得侯府那边,江羡便是心中不悦,也只能将这情绪压制下去。
不过江羡的到来,倒是让将军府热闹不少。
沈稚平时见江羡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却很能哄沈老夫人开心。
沈老夫人听他说朝中遇到的一些趣事,笑的合不拢嘴。
沈稚在一旁都插不上嘴,连棣哥儿也跟着笑,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些听不懂的话。
正在几人说的乐呵的时候,有丫鬟进来禀,说沈云瀚过来给沈老夫人请安。
屋里的笑声就弱了下来。
沈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叫丫鬟去将沈云瀚请进来。
沈稚则是与江羡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说话。
沈云瀚与沈稚年纪差不了多少,不过他的个头却高出许多。
他穿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身姿挺拔如松,浑身上下透着一抹少年气息,五官轮廓生的极像沈明成,只是眉眼更显冷漠,瞧不出情绪。
他进到屋里来,恭恭敬敬的给沈老夫人行了礼,随后又看向江羡与沈稚,然后缓声道:“见过侯爷,夫人。”
沈老夫人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按着规矩,沈云瀚是该叫沈稚一声姐姐的。
不过他不愿意叫,沈稚也不愿意听。
她只是淡淡扬了扬唇角,并未说话。
江羡则道:“听闻二公子准备下场了?”
沈云瀚的学业很不错,年纪轻轻便已中了秀才。
只等着下次秋闱了。
“是。”沈云瀚低声答道。
他语气冷冷淡淡的。
听的沈老夫人有几分不悦:“你姐姐与姐夫难得回来一趟,你若无事,也可常来走动。你姐夫可是当年的两榜进士,你若铁了心要走这条路,何不向他请教请教?”m.166xs.cc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孙子,沈老夫人是又爱又恨。
只可惜是从柏灵君肚子里爬出来的,性子又冷淡,与谁都不怎么亲近。
自柏灵君死后,他的性子就越发孤僻,好像谁都走不近他的身旁。
让沈老夫人看着,越来越心焦。
她是上辈子欠这些孙子辈的啊,所以这辈子的孙子孙女,一个个都跟个祖宗似的,得叫她供起来才是。
“请教谈不上。”江羡笑了笑,说道,“我当初也是运气好,才能中了那进士。”
“若是谁运气好都能中了进士,那干脆都去庙里拜菩萨了。”沈老夫人笑道。
她还想说教几句,可瞧着沈云瀚那脸色,又懒得再说。
横竖说了他也听不进去。
“再过几日马家的人就要到了,届时你与你二叔一道送你妹妹南下。”沈老夫人道,“你父亲不在家,这份责任,你得替他担起来。”
提到这个事,沈云瀚的脸色就明显变得阴沉许多。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云汐不愿嫁到杭州去,祖母又不是不知道。”
“她不想嫁?那她想嫁谁?”沈老夫人狠声道,“她做的那些丢脸的事,这整个京城,哪家有头有脸的人敢要她?”
还未及笄便在宫中失仪,她哪还有脸活得下去?
况且她那身子早就坏了,根本要不了孩子,谁会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