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写信虽然简单,可真正要动笔写的时候,却又不知该如何落下第一句。
在沈稚的记忆中,她从未给沈明成写过信。
当然,沈明成也不需要她的信。
再说了,他北上的时候,来见沈稚,沈稚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如今却要给他写信求他帮忙办事,好像是有些绝情了。
沈稚伏在案前,墨汁从笔尖掉落,浸入信纸,溶成一个墨点。
小清见她纠结的那模样,便道:“夫人,您怎么不写啊?”
沈稚倒是也想写啊,可她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她犹豫了好久,才终于落笔。
信最开始,她问了沈明成在北边的境况,战场的事她并没问,她不感兴趣,也担心沈明成对她说了什么军机,影响到他。
等问候了几句身子情况,又说明了祖母对他的担忧后,才提起了盛思铮。
沈明成在军中几十年,积攒的人脉是无法想象的。
要想给盛思铮在军中使绊子,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虽然以沈明成的脾气,并不会做这种事。
但沈稚开了口,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给她摘下来。
因为他对沈稚愧疚。
当然,沈稚利用这一点,也让她感觉内心有一丝的羞愧。
但这抹羞愧,在想到江瑶时,便迅速冲淡。
盛思铮当初不将江瑶的处境放在心里,任意而为之,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沈稚倒也没有想彻底掐断盛思铮的前程,只是让他吃些苦头罢了。
她在信里将这些说明,最后结尾署名,是女儿沈稚。
写完这些,沈稚便将信摊在一侧等着墨干。
趁此机会,她又写了信封。
上面是四个大字:父亲轻启。
为了让信能完完整整的送到,沈稚还在外面又加了一个信封,上方书了镇北侯府几个大字。
有这几个字,送信的人也能用心些,至少不用担心信会丢失了。
沈稚做完这一切,旁边的信也干的差不多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信对折两下,然后装进信封里。
恰好这时去暖阁抱着棣哥儿过来了。
沈稚立马问道:“这封信我要如何送到我父亲手上?”
“给我吧。”江羡道,“等会儿让魏荣去办。”
沈稚便将信交给他,但又突然往回缩了一下,然后瞪着他道:“你可别偷看。”
江羡哭笑不得。
他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当然,沈稚也只是开个玩笑。
她将信递给江羡,说:“这是我第一次给父亲写信。”
“那沈大将军,估计会当个珍宝收起来。”江羡笑道。
沈明成对沈稚的愧疚感都无需说,只消看就知道。
沈稚没理会他这玩笑话,而是从他怀中接过棣哥儿。
小清怕他碰到桌上的墨汁,连忙将笔墨纸砚都收了下去。
江羡则是往软榻另一边坐下,顺道叫住小清,将那信递给她,吩咐道:“去交给魏荣,让他找个靠谱的人送到北方沈大将军手中,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我拿他是问。”
也不知江羡是不是故意的,偏偏就叫了小清给魏荣送信。
可仔细想想,若是此时跟前服侍的是别人,他或许也会这么说。
小清便将心底的怪异压制下去,轻声应了是,然后退下。
沈稚没留意到她的变化,只是专心逗着怀中的棣哥儿。
棣哥儿已经半岁了,也开始长牙了。
那粉嫩的牙肉里包裹着一颗小小的如同米粒一般的牙齿。
或许是觉得痒,他最近总是抓到什么就往嘴里塞,嘴角时不时的也会流下口水。
就在这说话间,他就抓了沈稚腕上的手镯,但是怎么也褪不下来,只能自己伸长了脖子去咬。
沈稚笑着去捏他的脸蛋,顺道用手帕将他嘴角的口水擦掉。
“我去换身衣裳。”
她又将棣哥儿递给江羡。
这一身繁冗复杂,她穿着不太舒服。
杜妈妈立刻叫了冬青进来服侍着沈稚更衣。
江羡则是抱着棣哥儿在外间玩耍。
从京城送信到北方,短则十天,长则半月。m.166xs.cc
但江羡安排的人,几乎能与八百里加急的战报相持平。
沈稚算着日子,估摸着下个月便能收到回信。
她原还想给沈明成送些东西去的,可又不知送什么。
也怕送的东西多了,路上耽搁。
思来想去,便只送了一封信去。
她又开始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之前去感恩寺的时候,该给沈明成求一道平安符的。
*
次日一早,二夫人来辞行。
“怎么不再多留几日?”沈稚握着她的手,有些舍不得的道,“这才刚过十五呢。”
“若是再不走啊,就会舍不得走了。”二夫人轻轻笑道,“再说了,我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三房的事也办完了,接下来要办的就是江瑶的婚事了。
但她的婚事在七月呢。
“等着五妹妹要出嫁前,我会提前半月来的。”她对沈稚道,“在此之前,家里的事就要多辛苦你了。”
沈稚知道是劝不动她,只能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你一路上小心。”
“知道了。”二夫人笑道。
两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此告了别。
将二夫人送走后,沈稚的情绪明显便有些低落了。
她靠在软榻上看着账本,却看了好久都没翻页。
杜妈妈瞧在眼里,知道她是在难过,也没上前打扰。
随着三夫人一家的搬走,这侯府就彻底冷清了下来。
从前柏哥儿还会时不时的来找她玩呢,如今只怕是逢年过节才能见得到了。
沈稚暗自神伤着,小清这时走了进来。
她瞧见沈稚这模样,反而有些不敢开口了。
察觉到她的犹豫,沈稚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您前两日不是说,让我两个兄长今日进府嘛。”小清笑着道。
沈稚一听才恍然大悟:“我都忘了这件事。你将人带去茶房吧。”
“是。”小清应了声,就转身出去了。
杜妈妈则是为沈稚拿来了披风,然后随她一道去茶房。
此时的茶房里,小清刚为孙勇跟孙平倒了茶,沈稚就走了进来。
两人赶忙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