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吕夷简去不了。”
秦为在政事堂里被王臻喷了有小半个时辰,面无人色。
原因就是秦为竟然在公开场合力挺吕夷简,你这不是作死么?
“宰辅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插手了,莫以为得了陛下的青眼,就敢将满朝文公都不放在眼里么?”
王臻喝了一口茶,中气十足地道:“他去不去都和你没关系,老夫告诉你,要想做大官,你首先就不能随便下决断,特别是这等干涉到宰辅变动之事,你就该装傻,装木头。谁都是这么做地,就你逞能,非要去力挺吕夷简,竟然还同着晏殊的面……他与庞籍为何要针对吕夷简,你没脑子呢?”
新老更替。
只有老地下去了,新地才有机会上来。
如今王臻年迈,退休只是时间问题,吕夷简这个宰辅也做了多年,也该是滚蛋地时候了。
这个时候谁最有机会登顶,谁就是吕夷简的仇人。
秦为有些生无可恋的道:“晏相公,陛下的秉性不是先太后……”
“什么意思?”
王臻觉得自己看人看事的眼光超越秦为数十年,今日花费那么多时间给他讲解人生大道理,真的是太累了。
秦为说道:“王公,您忘了陛下有病……”
赵祯是焦虑症和抑郁症患者,他的想法和常人不同。
这等病人性子尖刻,对不住自己的人,要下死手整治。帮助过自己的人,他会牢记心中,找到机会就会报答。
吕夷简就帮助过他,而且帮了不少年,这样的首相,赵祯不用他用谁?
所以一帮子官员们都按照经验来判定吕夷简要倒霉了,殊不知在赵祯的眼中,这群渣渣都是墙头草,一群不要脸的玩意儿。
“什么?”
王臻的声音很是惊讶。
秦为心中欢喜,觉得自己总算是把王臻拯救过来了,以后王臻自然冷眼旁观朝政,安安稳稳的走向退休……
今日和吕夷简示好,秦为觉得自己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保护。伞,到时候……比如说偷个懒,或是和人发生争斗都不怕了。
还有庞籍和晏殊,这二人也或多或少都和自己有些关系。
只要能稳住现在这个局面,将来的政事堂里便都是他秦为的盟友,这对未来的改革和北伐来说,都是最好的局面。
秦为越想越兴奋,那种有人罩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巴适了。
“王公……”
秦为抬头,就看到了王臻那喷火的双眼。
“陛下有病?”
王臻的双拳紧握。
“是啊!”
秦为认识赵祯那么久,而且以前私交还不错,他敢说宰辅们没谁有他懂赵祯。
“大胆!”
王臻突然伸手,啪的一声,拍了秦为一巴掌。
“陛下有什么病?”
问就问吧,干嘛打人?
秦为捂头道:“就是脑袋里有些问题,会焦躁不安,您忘了上次陛下头痛了么?就是因为……哎呀!”
王臻一听就怒了,一巴掌拍去,接着站了起来,那双眼中全是凶光,秦为转身就跑,王臻一路追杀出来,三司的人都被惊动了。biqμgètν
“秦为……哈哈!”
“这家伙竟然惹怒了王相,这下可惨了。”
“哎!挨了,挨了一巴掌。”
“又挨了,哈哈!”
秦为一溜烟逃出了政事堂,王臻气不喘,面不红的回来,站在空地上发呆。
“王相这是怎么了?”
晏殊站立良久,稍后召集了人议事。
一屋子的官员说完了正事,正准备告退时,王臻突然说道:“朝中有些人在叽叽喳喳的……”
这是要喷谁?
众人都恨不能耳朵里有个能记录的小人,把王臻的话都记录下来。
宰辅对某事、某人的态度,说不好会影响到朝局变化。
能提早知道这些变化,自然能掌握先机。
晏殊沉声道:“吕相公劳苦功高,可总有人在后面想捅他一刀,这些人都是胆小鬼,见不得人的厉鬼。若是有胆,那便当朝弹劾。背后弄些小把戏算是怎么回事?”
我去!
王臻竟然帮吕夷简发声了,这是闹哪样!
众人都低着头,知道朝局真的要变化了,王臻想起了秦为,他叹息一声,觉得这个年轻人太冲动了。
支持吕夷简不是不行,可你不该当着大家的面。
那是在扫庞籍他们的脸面,等吕夷简下台后,庞籍他们为了立威,肯定要拿你下手,就算你们关系好也不行。
在权政面前,一切关系都是浮云!
王臻有些无奈,他和吕夷简并没有什么交情,更谈不上站队吕夷简,但为了给秦为擦屁股,他只能这样了。
“政事堂的人,谁在背后弄这些小把戏,被老夫知道了……后果你等都该知道。”
这些话传出去后,三司上下心中一凛。
大宋第一喷子的威力可不是浪得虚名,若是王臻发飙了,就算是要下台,他也能在此之前弄掉自己厌恶的人。
……
“秦兄,喝酒去!”
秦为才将从政事堂逃过一劫,出来就被兴高采烈的曹玘给拦住了。
“去哪喝酒?”
赵允让竟然也在,让秦为有些好奇这个组合。
“你们俩怎么凑一块了?”
曹玘笑道:“整日在家憋着,迟早会憋出毛病来,郡王也是如此,干脆出来玩玩,好歹散散心。”
那就走吧,秦为摸摸后脑勺,觉得自己迟早会被王臻打傻了,要不下次商量一下,打背吧?
可他又担心哪天被王臻一掌拍吐血。
三人一路寻了家酒楼,曹玘进去大气的道:“可有漂亮的?”
掌柜说道:“最近有一批在这边游荡,客官要的话,某叫人去唤来。”
秦为看了赵允让一眼。
“不要了吧。”赵允让明白他的意思,便拒绝了。
曹玘皱眉道:“某可是听人说了,说是你喜欢热闹,最好有些歌舞……出来玩玩而已,怕什么。”
“谁说的?”
“谁说的?”
秦为和赵允让几乎是同时问了这个问题。
玛的!
这个时候正是宰辅们交战的爆发期,一个不慎都会引火烧身,万一波及到了自己,哭都没地方。
曹玘随口道:“那人说郡王郁郁不乐,某想着郁郁不乐,那不就是缺女人吗?有了女人……”
“有了女人做什么?”
秦为没好气的道:“郡王玩女人是好事儿,这说明他没野心,可现在……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档口?吕夷简被晏殊等人盯着快爆。菊了,这个时候御史会化身为疯狗……你以为自己有好日子过?”
“罢了罢了。”
曹玘面色一白:“连你俩都怕,那某这点儿分量就更不够看了。”
“送酒来。”
三人找了房间坐下,感受着凉风,惬意之极。
“吕夷简要倒霉了。
这老贼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而且极其霸道,庞籍虽是后来的,但论资历也不逊于吕夷简,凭啥你能做首相?
曹玘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见秦为有些不以为然,就说道:“曹家如今不掺和朝政,可发发牢骚却不是坏事,郡王您说呢?”
赵允让说道:“不是坏事。”
曹玘感激的冲着他拱拱手,对这个背书很感激。
曹玘又冲着秦为拱拱手,若是没有秦为,老曹家如今还在谨小慎微的活着,他就活的和鹌鹑一样。
“秦兄你力挺吕夷简,某不知道是为何,但咱们兄弟的情义不变。”
“拿酒来!”
曹国公要酒,掌柜屁颠屁颠的送来,出去前还瞄了赵允让一眼,问道:“这是平阳公的兄弟?看着这般英俊,那些女人定然喜欢。”
“出去!”
秦为有些怒了。
曹玘举杯,秦为举杯,两人连续干了好几杯,曹玘喝的醺醺的,说道:“多谢了。”
“没事。”
秦为觉得自己破坏了曹玘的命运,也改变了曹家后人的生活,以后的民间传说大概就少了一个神仙,
“可对曹某,对曹家却是大事。”
曹玘再次举杯。
两人灌水般的喝酒,看呆了赵允让。
这是要倒下一个才停止的意思?
“好了。”
秦为举手投降,“某不喜欢白天喝酒,家中的幼子怕酒气。”
曹玘放下酒杯,遗憾的道:“某一直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可却看不出来,就想灌醉你。人说酒后才是真人,可惜啊!”
“某是个老实人。”
秦为笑着说道。
多少人说我秦为实诚?
“郎君!”
“郡王!”
门外同时传来林小北和侍卫的声音。
“进来。”
二人开门进来,侍卫说道:“刚才王臻在政事堂放话,说是吕夷简劳苦功高,可背后却有见不得人的在弄他,他令政事堂上下不许掺和弹劾吕夷简之事。”
林小北补充道:“王公说那些人是在背后捅刀子。”
秦为微微皱眉,然后低头,他伸手握住酒杯,然后用右拳捂着鼻子……
曹玘叹道:“王公对吕夷简可没什么好感,可却突然变卦了,若非是他们二人异口同声,某差点以为是听错了。秦兄啊,王公对你不错。”
赵允让有些艳羡的道:“王公这是为你改变了立场,吕夷简要笑了。”
秦为的呼吸重了一些,然后抬头笑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