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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桐居前院,江锦换了衣裳洗了手,准备读两页书,可坐下后不由自主想起今日之事。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那翡翠蚂蚱都丢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好端端在花园里埋着没人捡走,当园子里的下人都瞎吗?
江锦心中升起一个念头,索性放下书叫来七巧,“你去后边问问,若是寒露妹妹没睡,叫她来我这里坐一坐。”
七巧道,“苏姑娘才出了门,不在院里。”
江锦讶异,“都这时候了她怎么还出门?说是去哪里?”
七巧叹道,“听说苏姑娘好像是去二奶奶那边,姑娘别问了,看书吧。”
另一个丫鬟秋水好奇道,“去青玉轩做什么?这时候怕是二爷都要回来了。”
江锦瞪了秋水一眼,长叹一声,最终没有做什么,重新拿起了书,却放空发愣起来。
七巧轻点着秋水的额头拉着她走开,小声叮嘱道,“千万别在姑娘面前说苏姑娘的不是。今日若不是苏姑娘,日后不论谁发现翡翠白菜的事儿,咱们这一屋子的人都要吃挂!轻则被斥罚点银子,重则找个罪魁给撵出去。”
秋水小声埋怨,不服道,“你我当时可都跟着姑娘在朝霞院那边应差,怎么也能怪咱们头上?”
七巧冷笑一声,“那你以为苏姑娘这时候去青玉轩做什么?她是担心二奶奶面子上不好看,去赔礼道歉的。可这事儿从头到尾与苏姑娘有什么干系?
便是当时见着三少爷玩翡翠蚂蚱的还有六爷,怎么六爷不去赔礼?苏姑娘性子好,却不是说人家不懂咱们府里的那些个门道!”
那两个丫鬟越走越远,江锦渐渐听不见了她们的声音,可她几乎能想象出来,七巧会和那些丫鬟们说什么:
苏寒露一向与她同起居同坐卧,可到底不是正经的国公府小姐。
旁人能一笑了之的,寒露妹妹不行,她得倍加小心,才能在国公府立足。
这便是七巧说的“门道”。
母亲常说过寒露很不容易……
这时候七巧端了茶进来,笑道,“姑娘喝茶。奴婢方才打听了,咱们回来那会儿香橼去了后院一趟,然后苏姑娘便往青玉轩那里走了。”
江锦“嗯”了一声,喝了口茶,拿起书继续看,也就随口一问,“你与寒露妹妹倒是投缘,还有姚黄,也很喜欢她。”
“苏姑娘聪明活泼谁不喜欢?”七巧不敢再说这个话,怕牵扯太多,笑着说起了二奶奶,“二奶奶好性儿,就是不知道二爷会不会因此怪苏姑娘多事。”166小说
江锦也不知道。
她只是自责自己当时没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今虽然有六叔帮忙,但她到底连累寒露四处赔礼,怕就怕二叔护短,到时候青玉轩那边不让江钾江钗与寒露一起玩的话,这府里到处都是捧高踩低的人……
江锦越想越不痛快。
她“啪”地一声把书丢在桌上,扬声要更衣,重新穿戴之后,趁着夜色走去大弟弟的院子,要找江锋拿个主意。
七巧劝了两句劝不住,只能打发秋水她们看家,自己随着姑娘一起去了。
而苏寒露此时恰好从二奶奶的青玉轩出来,继续往北走,准备溜达去盘石院转一转。
尽管江意行把玉蝉给她,让她带着东西给江钾做人情,但这所谓人情,她也不是受不起,端看江意行给她什么好处,若不够好,日后她再不做这些没所谓的烂好人。
谁知才转过拐角,她竟与贼头贼脑在这里徘徊的江钟差点撞在了一起。
江钟先是唬了一跳,再见是苏寒露,便露出了个憨笑,“寒露姐姐!”
苏寒露上下打量他,“这是做什么呢?”精明人装作憨厚,一点都不像。
江钟也好奇地问她,“璐姐姐这是要去找六叔?”
苏寒露点头,“是,找你六叔说个事儿。你呢,这时候你不该是和大表哥在一起练字然后休息就寝吗?哦对了,上次我说的那件事,你想的怎么样了,还要不要我帮忙了?”
“不提了不提了提,”江钟哪里还敢与寒露说那些,装傻充楞摆手,且说且走远,“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苏寒露看他对自己避之恐不及,无奈笑笑,继续往前走。
谁知这边江钟才跑了个无影无踪,那青玉轩的小角门那边匆匆出来好些个人。
有机灵的问了门上侍候的,有人说看见这边才转过墙角的几个人,那两个妇人忙急急跑了过去,“苏姑娘留步!”“苏姑娘!”
苏寒露停下来,回头去看,问石榴,“瞧着像是钾哥儿的乳娘?”
石榴准备转过去看什么情况,来人见苏姑娘这边人多,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这时候江钾的乳娘与贞儿等一齐从拐角那边转到了青玉轩西侧这边,两人私下里一通乱找,然后也瞧见了这边的苏寒露,哭丧着脸上前行了大礼,“苏姑娘!”
苏寒露见她两个这样子,心知怕是有事,让其余人退下,只留了江钾乳娘上前来回话。
那乳娘焦虑地不行,见机也不藏着掖着,压低了声音同苏姑娘问,“姑娘可见到咱们三少爷了?”
苏寒露直觉不对,“怎么回事儿?”
乳娘便把事情讲了,原来她走后,二奶奶又是愧疚又是心乱,就把钾哥儿给狠说了一通。
当时江钾只是低头没吭声,等被乳娘等人抱回了屋子,众人准备洗漱沐浴之物,也不知什么情形,乳娘发现钾哥儿不见了。
她当时都要吓死了,既不敢声张,怕消息传到外头走样,江钾万一被挂上不孝忤逆的名声,那他这辈子就完了,而她们这些伺候的,只怕立刻就要被二爷撵出去。
苏寒露听了直皱眉,“我没看见钾哥儿,你们悄悄去别处找,——我去六叔那边看看,有消息的话,我叫人给你传讯。”
乳娘感激不尽地走了。
苏寒露无暇闲逛着慢走,心里想着江钾会去哪里,快步走到了盘石院。
但江意行没在。
香橼却不好直说,只能深怀抱歉道,“六爷在奈李姑娘那边。”
她心中苦笑,谁又能知道,方才她复命回来后,六爷听说苏姑娘问起了他在哪里,没多大功夫,就去了奈李院子,她侍候六爷这么多年,太明白六爷当时的心情根本就是要躲着苏姑娘的。
苏寒露此刻顾不得在意江意行,重点问江钾来了没有。
香橼问了门上的人,然后摇头。
既然没有,苏寒露也不在这里耽搁,转身就走,——这江钾小虽小,却熟知府里各种小路,她有点怀疑这小子跑去了她那边。
香橼目送苏姑娘走,觉得很奇怪,让人去悄悄打听三少爷怎么了。
而苏寒露则没有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果然,葡萄在门口侍立,一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表情,看见苏寒露等人进来,如蒙大赦般迎上前,“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她挤眉弄眼,并用手指指着屋内姑娘卧房那边。
苏寒露抬手,让石榴悄悄去给乳娘报信,无干紧要的人都留在外头,只带了葡萄一个进去。
房间里安安静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她穿过暖阁绕过屏风走到内室的大床前头,她本来平平的床铺上,被子被拱出了一个大包。
大包颤抖,里边发出小孩子呜咽的哭声。
苏寒露原本还有点不悦,此时心中满是柔软,轻轻坐到床边,抱着那个大包抖了抖,把被子抖开,看见撅着屁股躲在被子里边抽泣的江钾。
这小孩子哭得泪流满面抽噎不止,一双漂亮的眼睛红彤彤湿漉漉的,看得她一阵愧疚。
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就又把被子盖了上去。
被子里的江钾“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掀开被子扑到寒露的怀中,“寒露姐姐,我要跟着你睡!”
苏寒露心疼心软地不行,一叠声的说“好”。
若不是她没事干跑大半夜的去二奶奶那里,钾哥儿说不定明天才会挨骂。
她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对不住这孩子,各种抱着他哄。
江钾睁着大大的泪眼问,“我以后天天睡在姐姐这里,好不好?”
苏寒露的“好”还没说出口,外头就传来一阵走路的动静,她转头朝外看去。
葡萄嘀咕,“这么快就来了?”
苏寒露却下意识抱紧了孩子。
可她到底力量不足。
江意行神色沉沉大步走进屋里,看见窝在苏寒露怀中的江钾,怒意上涌,顾不得苏寒露怎样,上前就从她怀中提起那个臭小子,掉个头将他丢在床上,掀起他袍子就在那屁股上“啪啪啪”地打了起来。
苏寒露看这架势,下意识就站起来往边上躲。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江钾小宝宝像杀猪一样嚎啕大哭。
苏寒露用帕子捂着唇,看着叔叔教训侄儿的情景,竟然有点想笑。
葡萄已经绷不住,咧嘴笑起来。
苏寒露假意上前劝阻,“他还是个孩子,还小呢。”
江意行打了足足十下才罢手,听见苏寒露这句不痛不痒的话让江钾再次崩溃大哭,气得不行,“都敢不声不响偷跑?!还小!”
苏寒露不由得小声嘀咕,“你又不是他亲爹,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