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江意行继续往前走,走到花架前,站在了她旁边。
他答道,“你七叔在给那些菊花搭桥,像是要做个菊山,我就没让人通禀。——你的丫鬟去哪里了?”
苏寒露折了一片叶子,揉在手心,上下打量他,“问这个作什么,六叔原来是要找她们,不是来找我的?”
江意行只能道,“我来找你。”
苏寒露笑而不语,将那揉碎了的叶子丢在地上,又去揪另一片。
江意行坐到了不远处的另一边花架下的长椅上,心事重重看着她这样的折弄枝蔓草叶。
两人均无话可说,直过了好半晌,他才道,“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想同你说一说。”
苏寒露在他坐下时,已经把匕首与掌心的金针收起来,并抖落裙边乱落的碎叶,无所谓地斜靠在花架上,歪着头看他,“找我?说什么?我不过寄居国公府的一介孤女,有什么值得六爷这样心心念念地找我说道?”
她松散地闭上眼,懒懒道,“还在这种没人的荒郊野地里?在我恰好身边没有一个服侍丫鬟的时候?www..cc
……六爷还是请回了,若是真想同寒露聊一聊诗词歌赋,不如另寻个时间另寻个光明正大的去处,在这里,寒露觉得,并不妥当。”
江意行听着听着,神色就变了,沉声打断她的那些不像样子的话,“寒露,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当讲,你不该如此任性。”
苏寒露毫无惧色地眯眼看他,“怎么,自己能做旁人不能说?”
她抬起右手放在耳后,抚摸自己的耳垂,低低笑道,“或者六叔以为我苏寒露在这里私会野男人,所以亲自来捉奸?不巧了,今日我刚好没这个兴致——”
江意行听得心头火起,站起来就要说什么,却见她的手指轻巧地在那肉粉色的耳垂上轻轻一抚,不知怎么弄的,那上边的珍珠耳环便跌落,掉在了她坐着的长椅下边。
他的瞳孔一缩,她却站起来,拂落身上的落叶后便要转身离去,丝毫不去管那丢弃耳环。
江意行没细想她这般为何,起身拦她,谁知她早有预备,轻轻巧巧躲了过去。
苏寒露回头且笑且走道,“不好了,寒露的一只耳环丢了,不知会被哪个人捡了去,六叔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叫人得了我那只耳环,还不知要拿它做什么,……六叔且坐着,寒露要赶紧去找一找呢!”
江意行几乎是瞬间听懂了她那些荒唐的隐刺,怒喝道,“苏寒露!你给我站住!”
苏寒露做惊吓装,抱紧双臂往后躲,“六叔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江意行大步向前过来一把抓住她左手的手腕,“苏寒露!”
苏寒露却面色大变,“哎呦”一声惊呼,然后软软要往他怀中倒去。
江意行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念及越走越近的江锋,硬生生挡住她不让她得逞。
苏寒露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无能,只好顺势跌到在地。
而花架外远处传来一声“寒露”的惊叫,江锋从那边地方冲了出来,着急地来扶她,“你怎么样?!”
委顿于地的苏寒露缓缓抬起头,双目含泪,不可思议地看向江意行,委屈又不解。
江锋慌乱扶着寒露,脆弱又无助地看向六叔,“寒露你怎么了……六叔……”
江意行深深吸气让自己镇定。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错。
他气恼地看向给江锋做戏的苏寒露,不理会江锋的求助。
江锋什么都不敢乱想乱猜,勉强扶着寒露站起来,“寒露,我先送你回去……”
苏寒露垂眸,轻轻点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一滴一滴掉下来。
江锋心痛地无以复加。
然而苏寒露站定后抹了眼泪,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扶她的江锋,抽泣着掩面快步离去。
江锋被推得闪了个趔趄,着急地不行,“寒露你等我!”作势就要去追。
然而他还没走,便被脸色阴沉的六叔拉住。
江意行忍怒道,“不准去。”
江锋脸憋得通红,“六叔!”
江意行再要说话,忽然苏寒露脚步声又跑了回来,他和江锋一起看过去。
苏寒露提裙走得辛苦,脸儿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额上全都是汗,她红着眼睛跑回来,根本不去看那两个人,捡起地上掉落的团扇,又匆匆走了。
江意行眼见江锋的魂儿都跟着苏寒露飞走了,再不想废话,直接拎着霜打了似的江锋去了外书房。
苏寒露独身回到了双桐居,进屋叫退丫鬟婆子,到了内室甩掉沾染了土灰的绣鞋,抬手匕首丢在被褥上,然后袖中掏出从江意行怀中顺走的一枚小印,哈一口气按在掌心——
并非是那些与康王往来信件中的印鉴。
苏寒露无趣丢开小印,脱了外套躺倒在床上。
没多久石榴她们回来,她使人去江锦那边告知一声,说自己逛园子累了一身的汗,哪里也不想去,只想沐浴午休。
待到晚上去朝霞院时,她才重新露面。
可惜江意行江锋全都未来,只有江钟一个人来给世子夫人请安。
待请安毕回了屋里,她也不去外头,直接让葡萄把白刺带来她屋里问话。
白刺在外头猫了一整天,好容易进来,一进屋便磕头,“给大小姐请安!”
苏寒露让把那个匕首还给他,皱眉道,“怎么现在才回来?是路途中间有事,还是安州那边有什么不妥?”
白刺道,“安州那边买山买地比较顺利,新来的安州知府从前在荆州做官,虽说是梁首辅的路子,却没有四处设障征税,少了咱们许多周折。
不过是小的挑人的时候,觉得那些孩子各个都机警聪明,为了挑人耽搁了一些时间。回来时也没有走咱们常走的子午大道,跟了个不熟的商队走了趟玉门,绕道大同那边回来的。”
因为护镖的杨大叔他们都被征召去了蜀川,大小姐一再叮嘱不叫他乱来,所以他一路上格外小心,半点不敢惹事。
苏寒露听到梁首辅的名姓,早已波澜不惊,然而却在听到玉门这个地名,沉默良久,过了半晌,方问他,“玉门如今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