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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还没死?”苏寒露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为什么这么恨我,害我,一定要我死呢?”
江意行心情沉重,再开口时,嗓音居然沙哑了许多,“寒露,别说了,都过去了。”
“怎么会过去!没有伤在你身上,你凭什么说过去了?”
苏寒露厉声低吼,死死瞪着他怒道,“不会过去!我就是要他们死了也成孤魂野鬼!你就是想问为什么我要杀了他们吗,好啊,那你告诉我,杀身之仇,该不该报?!那些人该不该死!”
江意行见她这般,不能再刺激她,沉默良久,缓缓问她,“你后来怎么样了?还有什么人在场?谁帮你包扎伤口上药止血?”
“我好得很,他们要做这等恶事,怎么会留我的人在那里碍眼?”
苏寒露冷笑,一掌拍在江意行肩头,“不过是流了多了一点血而已。上药?真是笑话了,早就不是锦衣玉食的人,哪里还有锦衣玉食的谱。
死了一回,再醒来,还有什么熬不过去的。无非挣扎着烧柴取暖,没有柴,就就地取材。”
江意行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中一紧,“你——”
苏寒露好似与他心有灵犀一般,立刻想到了他的意思,冷笑一声,“闭嘴!那种脏肉谁稀罕吃?我自有干粮!”
她再次回到方才说的话,狠厉掐着他的肩膀问他,似是一定要让他给个说法,“你说,他们该死,是不是?他们动手的时候就该明白,有本事杀人,没本事就活该被人杀!有朝一日,我必定要让李氏宗族将那些恶人彻底抹杀。”
江意行没有拂开她的手,摇头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也该明白,到底他是死了,你还活着。那个孩子没福气,你有福气,何必再与没福之人计较?”
“你如今什么都知道了,自然什么好听的话都会说。可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能查到李小冬,别人也能。”
“你为何总要强迫旁人?我记恨难道不是天经地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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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我知你——”
苏寒露不耐烦地打断他,“六叔!我不求你为我瞒上瞒下,哪怕你心里厌恶我手上沾有人命、将我远远打发嫁了卖了,我也不怨你。但人各有志,他人之心,你未必事事都能勉强得来。”
江意行仍是耐心劝道,“不是勉强。你身子不好,这样恨怨不散,不是好事。我是想让你好好过日子。”
苏寒露面无表情盯着他。
江意行任她打量,“况且一旦你找到李氏宗族,不论做什么,都很难让人不对李小冬的死因起疑。更何况,你不过想让他生无姓名死无香火?他死得早,未及弱冠,算得上生无名。至于身后事,你也晓得,未必李氏宗亲就肯替他供奉,如此,也不够么?”
苏寒露盯了他许久,最终似是听明白了这套说辞,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江意行见她神色些微软化,不再紧紧相逼,只让她一个人慢慢去想。
然而过了半晌,苏寒露重新抬头,道,“要我不计较也可以。今有一事,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只要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到太极殿、击鼓鸣冤,……状告安国公世子以下犯上,下毒谋害继母,不忠,不仁,不孝!”
听她竟真知道当年这件辛密,江意行脸色微变,“寒露!”
苏寒露冷眼斜睨着他,“答应我。”
“好……你说。”他按下疑心与不悦,沉声缓缓应下。
苏寒露哼一声,甩袖走去小炉那边,接过石榴手里放好茶钟的茶盘,亲自端了过来,拿一杯强塞进他手中。
江意行接了过来。
苏寒露自取了另一杯,随手将茶盘随意摆在石桌上,坐在方才的石墩,与他遥祝,扬着下巴,“先庆祝我有余生。”
江意行看着茶杯一层层荡起来的颤晕,最终与她举杯,将茶一饮而尽,然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寒露却低头去解她腰带上的一只不起眼的荷包。
江意行顿了顿,转开头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