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

    梁太师府在极快的时间内被巨火吞噬。

    浓烈的桐油燃烧的味道，刺激着人的鼻腔，即使苏寒露已经从后街走出积善坊，那气味仍是挥之不尽。

    杨大叔等人早已在马家铺子里聚首，然后各自换了装束，在京畿卫反应过来大肆搜捕之前，悄然离开淳化坊，混入京城各处藏身据点，只等天亮便离开京城。

    葡萄与白刺则留在了最后，掩护大小姐回府。

    苏寒露回来马家铺子后在一间简陋的客房里换下沾了血迹与烟灰气味夜行衣，让葡萄用打了梨花酿的毛巾敷贴长发替她重新梳头，遮掩祛除那些燃烧与血腥的气味。

    屋内屋外全都静极了。

    苏寒露脑子里犹如过马灯一样，那些画面不停的在脑海中转动，今晚之事哪里有漏洞哪里有不足全都要过一遍。

    她不想说话，静静坐在那里闭目沉思。

    酒香气在房屋里蔓延，很香，也很醉人。

    辫子重新梳好后，葡萄自去收拾那些脏了的衣裳，准备拿去外头交由白刺烧掉。

    忽然有一块小东西从那堆黑衣里掉落出来。

    葡萄轻轻“啊呀”了一声，蹲下去拣，谁知捡起来的不过是个被绞开的碎银块。

    苏寒露听得身后动静，回头看了眼，微微一怔。

    葡萄偏着头奇惑道，“怎么像是姑娘的那只用一两银子打的银花裙压？谁给剪成这样了？”

    苏寒露收回目光没有再看。

    原来是这个。

    她的刀原来是撞到了那裙压上，才偏差了毫许没能命中他的要害。

    想一想也是巧得很，那时候她伤的江无，也是这个地方。

    所以造化如此么。

    葡萄拿着那块如同被剪刀绞开一个豁子的银花裙压过来，好奇道，“我怎么记得这东西是该在六爷那里？”

    苏寒露仍然闭目休息，答道，“从他身上掉下来的。怕人惹疑，就捡了回来。……沾了血，不吉，丢了吧。”

    葡萄立刻护住银块不满道，“那怎么能成！这可是银子，洗一下不还能用么！”说着，她快活地转身就在旁边的铜盆里把那银块淘洗干净，用帕子擦干，自己心满意足收了起来。

    忙完这些，她抱着脏衣服端着脏水出去处理。

    等她出去后，苏寒露回头在屋里寻了一周，没见到那块坏了的裙块，想来也是葡萄自己装走了。

    也罢，就当扔了。www..cc

    苏寒露这时候，好像心中才升起那么一点点的黯然。

    那裙压是自己折麽江钊时，专门丢在雪地里让江意行发现的，后来他帮她处理江钊的尸体，替她掩去杀人之罪，替她敷药伤口，但忙了那么多事，最后也没有把裙压和珠钗还回来。

    原来，他是一直随身带着的。

    很快葡萄重新回来，灭灯熄火，进进出出把火盆里烧得通红的炭丢去外面雪地里浇灭，清理了屋里的痕迹，敞着门让风吹散屋内气味，然后与姑娘一同回府。

    回到玉台馆。

    雕栏画苑，玉台春深。

    比起刚才经历的一切，这里的人与事虚幻的好似梦中情景。

    重新变回公府柔弱小姐的苏寒露，在床畔独坐了许久。

    最终，她有些累了，方才缓缓躺在了崔明珠身旁，下意识地靠近她身侧。

    可她刚刚杀了她的亲舅舅。

    想到这里，苏寒露转身，背对着崔明珠，合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