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淑就明显对姬广利的成就很欣赏,如此确实改变了五音的格局,变成了七音格局,大胆创新了乐谱的记录方式,不容易啊。但是不能成韵,得重新算。
陆子清看他们在那里写一些鬼画符一样的乐谱,做着激烈的探讨,就只能不停翻白眼。大周的乐谱其实挺深奥的,一个个字符底下跟着不明觉厉的一二三,老百姓一个字都看不懂。是的,我就是那个老百姓。
陆子淑再拿起竖琴,给姬广利弹一下对应的音阶,小小地露一手自己这两天的心得,姬广利就陶醉得快要融化了。
“奇音入耳,好动听啊。”姬广利融化中,“跟大食的乐器更加不同,最后那个尾音好长,它们果然不是等分增益法。”
“我也很吃惊呢。”陆子淑说着,跟姬广利越聊越深。
“加了这两个半音,如果我们再把一些曲谱改改……试一下《凌霄引》。”
陆子清翻白眼,我就真的很贱,居然帮你们把琴弦调好。
这时候又有人敲门,太子来了,脸皮特别厚,直接就进来了:“哟,小叔叔你们研究音律呢!你们聊着,我也想学学。”
陆子淑只得起来欢迎了一下,陆子清都囔道,瞅瞅,豺狼还没走,又来了虎豹。
太子:“独孤败你说什么?”
“哦,太子哥,你好呀。”
姬广利瞅了太子一眼,假装这人不存在,继续跟陆子淑研究这种记录方法的可行性。
“《凌霄引》其实不太合适……”
“用这个琴弹一下你就知道了,感觉特别不一样。”
“你们忙活什么呢?”太子问。
陆子淑回答:“我们想要把五音改成七音,需要计算十二分之一换算成七分之一之后要如何重新排律。我不懂算术,广利殿下在帮我算。”
太子心底一凉,不懂。
姬广利头也不抬道:“千年前乐神康死后,明明有乐谱留存,但是再也没人能弹出乐神康的曲调,因此视为全部失传。但后来大家发现,乐神康的技艺过于超凡入圣,他打破了等分率,提出令乐音叠加的想法并付诸技艺。于是大家便开始了对音律长达千年的归纳与计算,希望能破解其中的奥秘。目前的结论是,曲调在重复的过程中越符合某个比率就越好听。”
“现在我们面临的困难,是七音没有办法跟十二律对应,因为七分之一不能整除,这样一来所有的律都要重排。虽然我们估算出了想要增加密度的音阶大概的位置,但四分近半,它又不是整数,我们勉强算做半音,以此倒推,这可麻烦了,它是叠算的……”
陆子清和太子一起传阅着姬广利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本,陆子清当场懵逼。
对不起,亲王哥,在下孟浪了,你居然在打秘境的途中心算开七次方的方程式,你心算得出的结果比地球人拿算盘算出的结果差不多早了一千年!你甚至算出了这个音阶的曲线递增率应该是一点四几几,大知识分子啊!我要是麒麟院的仙师,我绝对要毫不犹豫地打死你!
赵婕宜骄傲地瞅着太子和陆子清满脸呆滞的模样,你们俩俗人根本就不懂吧?就这,还据说能帮陆师姐作曲?
太子险恶地一拍陆子清的肩膀,知道我为什么拍你肩膀吗?嘴上乐呵呵:“独孤败,原来你也不懂音律呀!呵呵,我也一窍不通……”
陆子清翻起白眼,诚实是美德,但是像你这么诚实就叫无耻。
“对不起,我想我跟你们可能不太一样。”
陆子清随手捡过一只放在地上的鼓,还有那支排箫。这个我会使,因为够简单。
“我是不懂音律,也不懂算术,你们慢慢研究啊,我要开始玩了。”陆子清吹两声,找了找感觉。
先来个雪绒花,初中口琴课学的。
陆子淑和姬广利美好的研讨会戛然而止,两人立刻抓起笔开始记录。这调子十分优美,曲谱简单,可以用这种姬广利想破脑袋发明的新方法记录。虽然还做不到准确,但可以进行尝试。
“果然有妙处……”姬广利发觉了,这奇音一多了,少了几分韵味,但清高里就多了几分柔软,很有灵性。大周以前没有过这种风格的曲子。
陆子清白了他一眼,没让你说话,你只负责计算。
再来一首粉刷匠!
没办法,第一堂音乐课就是学这个,最简单的启蒙歌曲。
这调门很欢快,大周更不可能有这种风格的歌谣。这调子魔音催脑,非常俏皮,令陆子淑和姬广利两眼一亮,顿时感觉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两人手忙脚乱在纸上记录,陆子淑叫道:“你再吹两遍,这曲子很有意思。”
似乎多听听,就能有启发。
陆子清给太子写了一张纸条,太子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着唱两句?
这节奏特别好掌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以太子的聪慧,立刻就举着纸条跟上调子唱道:“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赵婕宜都懵了,太子唱的这是啥?
太子深厚的内功忽然破防,感觉很羞耻,独孤败肯定是故意的!太子杀气暗涌,独孤败你小子敢整我?我堂堂大周太子在这里唱粉刷匠……
“哎?”陆子淑十分惊喜,这个曲调正对七音,似乎非常吻合其中的韵律。
姬广利也立刻发觉了歌词的妙处,这旋律感很强,只要跟着曲调随口念就能唱起来。
姬广利一拍大腿:“甚妙。”
太子想发飙,妙你老母。
陆子淑请求道:“师兄能不能再唱一遍?”
太子立刻满脸堆笑,满腔怒火烟消云散,清了清嗓子,端正姿势,深吸一口气,从肺腑中发音:“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
陆子淑听着就很认真用手指打起拍子,对了对了!五三五三五三一,二四三二五,似乎行得通。
太子大喜,我可以给你唱一整天!
陆子清直接用手掌敲起一只非洲鼓,你们开心就好,我给自己来个丽江一夜。
鼓点一起,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瞅着陆子清直接用手掌敲击在那胡商卖给陆子淑的鼓上,不用鼓槌的吗?这鼓点好密集,节奏好好听啊!
陆子清一边敲一边自己哼着,手指时而敲击鼓面,时而敲击边缘,摇头晃脑,自得其乐。几个人听了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中都跟着在晃,手脚忍不住就想跟着节拍动一动。
姬广利惊道:“这是什么鼓?不用鼓槌的吗?”
“昆仑奴的手鼓,本来就不用鼓槌。”陆子清道,“但曲子不是啊。我不过是乱敲一气,兴致来了就图个开心。这就是我喜欢的音乐玩法,你们爱听就听,不爱听我自己乐呵。你们怎么去写乐谱,我才不管呢。”
“你果然是天才。”
陆子淑亲昵地夸了一句,乱敲也这么好听,这不是天才是什么?这个手鼓真的很好玩,妙趣横生。
陆子清不要脸道:“我就在想,我可能就是乐神康转世。”
“切——!”遭到了连陆子淑在内的所有人共同鄙视。
赵婕宜也用惊异的目光望过去,完全没想到独孤败此人竟如此博学多知!北海独孤堡,以前从未听说过,莫非当真是深藏不露的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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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惊讶道:“昆仑奴也有乐器?”
在大周,昆仑的意思是黑色,昆仑奴就是黑奴,大都是从婆罗洲来的南洋人。但极品昆仑奴还得是大食人从曼巴萨、木骨都束这些远得大周都没人去过的地方抓来的真正的黑人。这种昆仑奴的皮肤黑如煤炭,头发打卷如同毡子,有的体格比北蛮还强壮。昆仑奴在达官贵人当中很受欢迎,因为他们力气很大而且听话。
“怎么没有?”陆子清一面打鼓一面悠然道,“手鼓不单单是乐器,它还传承着昆仑奴们的传统,思想,艺术,历史和所有能传承的一切。”
太子轻哼一声,难怪听起来这么低俗。
姬广利却觉得,陆子清的话另有一番道理,顿时望向屋子里其他的乐器,眼神都不一样了。
再瞅瞅独孤败,忽然觉得此人对自己有些威胁。以前得知这人跟陆子淑是发小,他完全不以为意,因为独孤败相貌平平,甚至可说是丑陋嘛。跟自己这么玉树临风没得比。但是现在忽然发现此人竟如此多才多艺,特别是陆子淑喜欢音律,这个人竟可以将异域乐器拿来便玩。
这就很有威胁了。
陆子淑开心道:“你教我,我想试试。”
“这个上手可快了。”陆子清简单教了一下,兴致来了你就可着劲儿地拍,热情奔放的感觉有没有?
陆子淑很快就会拍了,好带劲呀。没有大周的鼓乐那么隆重,但是用手拍打,可以表达出许多细腻的情绪。
太子立刻恭维道:“如此俗物经过师妹的手一拍,真乃天籁之音!”
陆子清和姬广利、赵婕宜一起翻白眼,你明明就很嫌弃昆仑奴的乐器粗俗,身为一国储君到底还有没有点儿节操,唱你的粉刷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