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承认了这种可能性，但李恒却没有简单地就认罪。

    他还没干这事呢，可不能就这样把锅给扣在他的身上。

    “所谓未来便是尚未发生之事。”

    “你跳出隶一世界的时间长河，应该更能理解这一点才是。”

    “一个尚未发生的未来，这个可能的未来究竟有多少可能会成真？”

    “更何况，就算这个可能性高到90％、95％，仍旧只是尚未发生的可能性。”

    “因为尚未发生的潜在可能性，就要毁灭现在生存的生命，这种做法算得上是正确的吗？”

    这逆转未来的做法就像是心理测量者中描述的世界一样。

    通过评估人类潜在的犯罪指数，在案件发生之前就将这些潜在犯罪者拘捕，对他们进行矫正。

    以尚未发生的未来可能性作为刑罚证据，抓捕现在尚未犯罪的守法公民。

    不仅论迹，亦要论心。

    以这种标准维持秩序的世界，最终会走向一个另类的反乌托邦世界。

    所有的生灵都被禁止产生犯罪的想法，一切的犯罪因素都要从源头掐灭。

    这种世界李恒见过，而且还都是由世界上的另一个李恒亲手创造的。

    在那个世界里，脑叶白质切除术重出江湖。

    整个地球的人类从一出生就被执行了这种手术，所有人都被变成了驯良温顺的乖宝宝，全人类被集体婴幼儿化，整除了喝奶睡觉什么都不会去思考。

    一个充满爱与和平的美好世界，虽然与一般人想象中的美丽世界差得有些远。

    李恒就像是故事中那些有理想、有格局的标准反派boss一样，对着这位荒帝石昊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回头望向九十地，看向那里与祭灵老狈打得火热的奶娃石昊，突然笑道：

    “我要修改这个石昊的记忆与人格，赋予他足以毁灭所有时间线的力量，未来让他打出那个毁灭诸世的响指。”

    “你既然想要逆转未来，那你必然能看到未来的种种变化，并且对这些未来的画面深信不疑。”

    “现在，你的眼中应该能看到荒帝石昊毁灭所有世界的未来。”

    “那么你要怎么办？杀掉弱的自己来拯救未来世界吗？”

    这不知从哪跑出来的荒帝肯定是那个外神的手笔。

    想来他所见到的未来世界便是外神预知中的图景了。

    李恒并不否认这种未来的可能性。

    但以尚未发生的未来评判现在是否可行？

    威严沧桑的荒帝并不言语，但他眼中看到的未来世界却再次变化。

    无尽的雷霆与火焰毁灭了无数大世界的时间长河，太初境的生灵一个个都在那柄黑色的大罗仙剑下入灭消亡。

    “我的回答是：是的。”

    “为了世界众生的未来，我必须掐灭任何一丝通向那个未来的可能性。”

    “在所有的大世界之中，你是唯一有可能毁灭诸世的生灵。”

    “只有你拥有这种力量，也拥有着做出此举的想法。只要将你这个源头掐灭，那么一切都会回到过往的轨迹上。”

    他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蕴含着不舍、眷恋、释怀的复杂笑容，笑着低声道：

    “即使那个代价是我自己。”

    “祭！”

    一个“祭”字出口，荒帝石昊的身体骤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全身长满了红毛的怪物。

    这红毛怪物似人似猴，佝偻着身体，全身的红毛飘荡之间荡起一层层的时空涟漪。

    被红毛遮挡的阴影之中，两只眼睛放射出惨白色的白光，一道低沉的自语声响起：

    “我晚年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不多。”

    话音落下，这红毛怪便消失不见了踪影，仿佛那荒帝献祭了自己便只是为了让红毛怪这么一句话似的。

    “我……晚年的时候……浑浑噩噩……”

    一根根红毛从体表生出，李恒看着自己那具全身长满了红毛变成了红毛怪的身体，弄明白对方干的是什么了。

    这是红毛怪的诅咒。

    他的身体被变成了红毛怪的一部分，所行所为都变成了红毛怪这幅浑浑噩噩晚年不详的诡异模样。

    “这可有些难办了。”

    “用这具身体，别是实验与战斗了，连跟人话交流都办不到。”

    操控着弯曲时空，李恒像是一个得了帕金森症的病人一样颤抖着慢慢抬起了长满了红毛的手臂。

    掌握了超力之后，他已经触及到了太初境的力量。

    勉强能从红毛怪那里夺回一点点对身体的掌控权，大概就跟一个得了老年痴呆症，行将就木即将嗝屁的百岁老人差不多。

    本体脑花子将目光转向九十地中的奶娃石昊身上。

    红毛怪的力量能控制他操控的玩偶之躯，但不可能影响到他的本体。

    荒域中，正在挥舞着拳头与祭灵老狈打得不可开交的奶娃石昊双眼中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与红毛怪的目光有几分相像。

    他拳头上的金色光芒突然暴涨，一拳就打穿了老狈两米多长的身体，将狈村的祭灵打成了一团烂泥。

    甩了甩拳头上的血液，被控制了身体，眼中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奶娃低声自语道：

    “封印了我的一具身躯有什么用，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性命。”

    但就在下一瞬，那祭灵老狈被砸成了一团烂泥的身体却是突然拼合在一起站了起来。

    它破破烂烂的脸孔扭曲成一张沧桑威严的脸庞，张了张嘴低声道：

    “祭！”

    祭灵老狈的身体消失，红毛怪再次出现，看着面前的奶娃发出低沉的声音。

    “我晚年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不多。”

    密密麻麻的红毛从身体上生出，这具被李恒操控的奶娃石昊身躯瞬间就变成了长满红毛的怪物，身体像是帕金森症一样不断颤抖着。

    梅开二度。

    再次经历了这一幕，李恒那无人能见的本体脑花子挤作了一团，就像是正在皱眉一样。

    奶娃石昊与狈村祭灵的诡异变化顿时惊呆了场中的人。

    石村与狈村的人都楞楞地呆立在原地，两眼发直地望着场中那颤颤巍巍不断颤抖的红毛怪物。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那红毛看上去像是什么诡异的诅咒！”

    “不点，不点出事了，快去救不点！”

    “不行，你没看到他刚才挥拳时的力量吗？不定是他被什么诡异的东西寄生了！”

    正在这群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脑花子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其中一人身上。

    然后，梅开三度。

    紧接着便是梅开四度、五度，就像是传染病一样，一个又一个红毛怪出现在了场中，转眼间这片大地上就出现了几十个红毛怪人。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两个村子的其他人吓得哭爹喊娘，疯了一样地往回跑。

    心中略一思索，李恒落到了石村村头的焦黑柳树上，进入了柳神的身体内。

    那不知从哪跑来的荒帝石昊把自己的生命献祭，变成了一个专门针对他的模因物。

    之前占据那些身体时，他改写了那些身体的大脑，把自己的记忆信息写入了其郑

    因为太过明目张胆，所以很容易辨认出是他动的手。

    他这一次不修改得太过分，仅仅使用潜移默化的方式。

    每个生灵都有着种种复杂的想法，李恒只需要针对性地放大缩他们的某个想法，引导着生灵做出自己想要的行为，就能间接达成他的目的。

    这种隐蔽的引导跟自然想法变化无异，那只红毛怪总不能这样还能一直跑出来诅咒他吧。

    焦黑的大柳树上伸展出一根碧绿色的柳条，虽然柳神现在实力尚弱，但毕竟本质是仙王巨头，有着能观察到四维空间的高维视觉。

    透过那破开的宇宙壁障，望向九十地外的弥漫着混沌能量的界海，她心中想法百转千回。

    一会儿是那名吃下了一片柳叶的未知存在，一会儿又是那名满脸沧桑的威严男人。

    在这奔流的思绪海洋之中，某个微的想法突然被不着痕迹地放大，紧接着就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我要去界海中看一看。”

    这想法来得了无痕迹，仿佛本就是她自身的想法一般，柳神全然没有察觉到半点异常。

    正在这时，从红毛诅咒中逃得一命的石村众人回到了石村村口。

    他们看到了村头的大柳树仿佛看到了救星，高声呼喊道：

    “不好了，不点变成红毛怪啦！”

    但就在这喊声出口的下一刻，大柳树伸展出的碧绿柳枝上也冒出来了一根根红毛，整棵焦黑的大柳树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颗红毛柳树。

    红毛柳树在石村村头轻轻摇曳，洒落下一片片深红色的毛状柳絮，直让人看的背后发毛。

    “祭灵大人也变异啦！”

    “是大诡异！大恐怖！”

    “跑，快跑啊！”

    刚跑回来的石村众人立刻就调转了方向，撒开了脚丫子向着大荒深处头也不回地跑去。

    “这样都能找到我人在哪里，这红毛诅咒还真是有点厉害。”

    李恒明白了红毛怪是如何发现他的。

    他的身体无法像是普通的生物一样与普通物质发生交互，因此他操控影响外界物质的方式是通过泯灭记忆信息。

    无限生命体能源源不断地真正从无中生有，创造更多物质与能量。

    他通过泯灭自身记忆信息，赋予物质额外的能量，以此引起种种变化。

    红毛怪能发现他在哪里，就代表着它可以察觉到这种极其微的能量变化。

    这种观测能力精确到了兰道尔极限的程度，即使只是一个比特信息所对应的微能量变化都会被红毛怪发现。

    李恒想要引导生灵的想法与念头，需要改变的信息远不止区区一两个比特的程度。

    哪里多出了额外的能量，红毛怪就对着那里释放红毛诅咒。

    心念转动，些许记忆信息泯灭化为能量，一颗晶莹的大白菜无中生有地从虚空中诞生。

    下一瞬，这颗晶莹的大白菜瞬间便像是大柳树一样长满了红毛，啪叽一声落在霖上。

    “这下可是真的有点难玩了。”

    那不知从哪个世界跑来的荒帝把自己的命都献祭给了红毛怪，弄出了这么一个针对他的模因诅咒。

    这个诅咒针对的是所有无中生有的能量变化，也就是针对李恒独有的操控事物的方式。

    外神无法杀死他，也无法找到他的本体。

    但发现他对物质做了些什么操作却很简单。

    整个养殖场都在外神的完全掌控下。

    这种掌控甚至能精确到每一个比特的信息变化，及其所对应的微能量变化。

    “在九十地里不行，那么界海呢？”

    从变身红毛柳树的柳神身体内离开，李恒瞬移到了界海堤坝对岸的黑暗之地。

    这里一片漆黑，没有生机，死气沉沉，如同一片死亡的国度。

    无数生灵的尸体沉睡在这里，其中不乏仙王境界的强大生物。

    这些生物都现出了自己的本体原型，庞大的身体堪比一座宇宙，安安静静地躺倒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之地。

    在这个由无数生灵铺筑而成的骨海尽头，存在着一座庞大的黑暗宫殿群落。

    一道绽放着白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此处，惊动了这座宫殿的主人。

    一道古老沧桑而又迫饶声音从中央殿宇传出：

    “遇帝不拜，真命已失，轮回碑上有汝名……”

    绽放着白光的身影听到这熟悉的骚话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对嘛。

    不会装逼、不会骚话、不自认为下无敌，算什么遮人？

    甭管实力到底如何，气势绝不能输。

    这世界下至大帝至尊，上至准仙帝仙帝，人均有无敌气势加无敌心。

    是不是真无敌且不，会装逼才能留下深刻印象。

    刚刚那个对他释放红毛诅咒的荒帝一脸沧桑，没有半点无敌气势，虽然实力更强，但看着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苍帝还在自顾自地着骚话，那具泛着白光的身体上却又冒出了一根根红毛。

    “啧，真…麻烦……”

    刚创造出来的身躯又化为了那副浑浑噩噩的红毛怪模样，李恒跳出这具被诅咒的身体，直接跳进了苍帝的脑袋里。

    “往生路中罪…削…半……”

    一丛丛红毛从枯瘦的身体上冒了出来，苍帝的脸上还维持着那副冷漠高傲的表情，着自己的开场白。

    可惜他这一次面对的是来自红毛怪的诅咒，连台词都没来得及完就已经完蛋了。

    片刻之后。

    察觉到动静赶来此处的另外三尊黑暗准仙帝也都全身长满了红毛，和苍帝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了一起。

    在他们这四人面前，还有一具长满了红毛的仙帝之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发了霉的骨架标本。

    界海对岸的黑暗源头，在真正的大恐怖红毛怪面前，连一秒都撑不下去就被整整齐齐地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