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个说法,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道理的。
这条路通往哪里,走路的人往往心里也是有数的。
林奇之所以敢有“一往无前虎山行”的勇气,是因为,他一直认为,只有他们进了山,这座山才有理由被称为虎山。
“再往前,就是布兰卡山了。”
杜比队长对前面的林奇说道。
两个人骑着马,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刚路过一棵不知生于何时,也不知死于何时的树。
这棵树,像路标一样矗立在路边,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队伍最前面的两匹马和队伍保持着一定距离,这个距离,恰好让后面的人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按照上次运送人员的说法,他们就是在前面的地方被劫的。”
林奇抬起头,看了看前方和周边荒野格格不入的高山,点了点头:“嗯,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万一,他们赌一把,全部押在我们这边怎么办?”杜比有些担心。
“陈剑秋一定会选择死磕,可那些墨西哥匪帮,却不会。”林奇端坐在马上,身体随着马背的起伏而上下。
“那帮吃软怕硬的家伙,怎么可能听陈剑秋的话,放着软柿子不捏,跑来赌二分之一的机会,和我们干?”
林奇轻蔑地一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杜比队长调整着自己的语言,他看着周围,有些忌惮的样子,“我们要不要加快点速度。”
“没有如果!杜比!”林奇没来由地一阵恼怒。
“我们逃避不了!陈剑秋欠我,欠平克顿一笔血债!”他直视着杜比的眼睛,“你不会忘了自己来的目的,真的以为自己是来替标准石油公司运那些油罐车的吧?”
杜比不再言语。
蒂姆离开平克顿之后,自己和小林奇就一直负责着平克顿在西部的业务。
虽然他和小林奇没什么太大的交情,可一队平克顿侦探在这里莫名消失,连尸首都没见,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个损失是平克顿侦探社所无法承受的。
而根据他们和蒂姆的调查,蒂姆的弟弟,小林奇在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林肯郡。
他追踪的目标,就是那个名叫陈剑秋的男人。
蒂姆·林奇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十来天,研究了所有关于这个男人的资料。
当杜比带着侦探们来到罗斯威尔时,蒂姆·林奇终于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男人,而自己的弟弟,百分之百死于他的手上。
“那我们要不要放点暗哨出去?”杜比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一路上,林奇都没有让他们留人在后面观察,这让他感到不解。
不做侦查,这和林奇以前的行动风格完全不符。
“我们留点人在后面,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话我们好得知。”杜比给出自己的建议。
“不,陈剑秋一定会来,他一定跟在后面!”林奇非常肯定地说道,“对于他这种能力的人,暗哨一定会被发现,只会打草惊蛇!”
杜比将信将疑。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老上司。
……
三个小时后,陈剑秋的队伍,也出现在了山的入口处。
“这棵树看起来好奇怪啊。”肖恩盯着路边那棵路标式的枯树,抓了抓脑袋。
他一直在研究这棵树的形状到底像什么,是稻草人,还是其他的什么。
眼前进山的路,只有一条,按照飞鸟的说法,出山的路,也只有一条。
这也是他向陈剑秋汇报后,陈剑秋选择这条路作为蒂亚戈打劫的那条路的原因。
一条山路,两头堵,你可以往山上躲,但是想要出去的话,你,跑不掉。
“老大,我们要不要弃马,从山上林子里走?”飞鸟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这里就一条路,如果林奇他们留了人,我们很容易被发现啊。”
众人抬眼望去。
飞鸟说得没错,路两边乔木林立,而没有乔木的山坡上则怪石嶙峋,随便一棵树后面,或者是哪块石头后面,都有可能藏着暗哨。
“恐怕,没这个必要了。”陈剑秋突然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陈剑秋带着队伍跟了一路,这一路上,他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从天空中玉米的反应来看,这一路上,林奇并没有留观察哨或者暗哨。
这不符合常理。
而当他路过那棵老树,看到山路两边陡峭的山嵴的时候,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了出来。
林奇,他其实是在等自己。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运油车队,也不在乎什么标准石油公司。
从换那些华工开始,这个用心狠毒的家伙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自己引出来,引出那个他不敢动手的罗斯威尔。
想到这里,陈剑秋笑了。
因为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然而,这个时候,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鹰哨。
陈剑秋看向玉米盘旋的方向,在一块石头的后面,露出半个黄色宽檐草帽的帽檐。
卡米拉解下了背上的步枪,刚准备揭开上面罩着的布。
然而,陈剑秋却阻止了她。
“别动手,不是林奇的人。”
林奇也好,平克顿侦探社的侦探也罢,他们都是西装革履,绝对不会戴这种宽檐的草帽。
只有墨西哥人才会喜欢戴那玩意儿。
“看样子,我还是比林奇,更了解一点蒂亚戈。”陈剑秋转向了飞鸟,嘴角挂上了微笑。
飞鸟并未感到轻松,他始终无法相信那个前鳄鱼帮帮主。
布兰卡山中的这场赌局,到目前为止有三个玩家。
其中两个人在互相博弈,猜测着对方手里的牌,而剩下的一个,则被蒙在了鼓里。
“老大,我们真的要听那个中国人的,跟平克顿干上一架啊?”一个脸上划了一道疤的劫匪,问身边的蒂亚戈。
他们早早就埋伏在了道路的两旁,还是之前抢劫运油车的那个位置。
“要不然呢?”蒂亚戈抚摸着身旁加特林的枪管,盯着下方的山路,说道,“我们现在有加特林啊。”
“对啊,我们有加特林啊!老大!”那个刀疤脸骨碌碌地转着眼珠,说道,“我们现在兵强马壮,怎么还能替那个中国人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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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万一那个中国人把我们当憨包怎么办?”刀疤脸继续说道,“我可听说了,运油车可是分了两路,另一路只有几个人守着,那个中国人,怕不是带着人去那边了。”
蒂亚戈抓了抓头,脑子飞速地运转着。
这个刀疤脸虽然长得丑,不过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啊。
自己好歹也曾经是一方诸侯。
大丈夫怎能久居于人下?
自己每次见到陈剑秋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这样下去,怕不是一直会被小弟们笑话。
“老大!老大!他们来了!”
正当蒂亚戈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谁来了?慢慢说。”蒂亚戈看着部下,皱着眉头问道。
“都来了,平克顿的侦探们,还有,还有陈老板。”探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双手撑着膝盖,“陈剑秋,陈老板,带着二十来号人。”
听到“陈剑秋”这三个字,蒂亚戈突然打了一个哆嗦,脑袋仿佛突然清醒了。
他的某些不好的回忆,被重新唤醒了。
“油搞到了,你他妈的替我卖出去啊?”他一脚踢在了还蹲在他前面的刀疤脸的屁股上:“陈老板不是来了吗?检查武器,准备接客!”
在山谷的另一头,陈剑秋骑着马,笑了。
赌局的玩家人数,在林奇眼里,是三个,而在他的眼里,却只有两个。
因为,那个蒙在鼓里的,只不过是他手上的一张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