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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7章 真真假假
    要是搁以前,毛语文不会这么多纠结,提着刀就上了。锦衣卫抓人,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但是上次他在皇帝面前折了戟,其实这几个月一直心神不宁,谁也不会说在关乎自己生死的事情上还是满不在乎。

    老虎打了个盹儿,差点就被烧死在了江西。

    这一夜惊魂让他明白了过来,在朝堂中这样的局势下生存,除了凶狠,别无他法。在他的选择里是没有回头路这一条的。

    以往杀那么些人,这个时候稍微软弱一些,等待他的不是被接受,而是被杀害。

    所以他只能成为一把更加锋利的刀。

    锦衣卫真的不讲道理要拼命的时候,江西巡抚袁状也不敢硬来,既不敢杀掉锦衣卫,也不敢阻止锦衣卫杀人。

    如果江西死了一个锦衣卫副使,这事儿就更大了。

    这样,江西按察使衙门的大门,毛语文提着刀也就去得了。

    院子里大小文官,有的害怕,有的哭丧,大有一种奸臣上位,贻害无穷的情绪。

    毛语文把刀抽了出来,他抽得很慢,滑动摩擦的声音都有些刺耳,随后指向这些官员,“锦衣卫奉圣旨来江西,徐树峰活着跟我走,咱们相安无事,要是杀人灭口,江西就是蓄意抗上!”

    等到徐树峰真的被带出来,

    就是毛语文都忍不住皱眉头。

    因为一个大男人被鞭子抽得浑身都是血印,必须要两个大汉架着他的胳膊,否则站都站不稳。

    “都说咱锦衣卫是衣冠禽兽,我看你们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毛语文撂下这样一句话,再给袁状一个臭脸,这才扬长而去。

    袁状气得浑身发抖,说到底他还是江西巡抚。

    “老夫誓要参他一本!”

    不过暗地里却与江西按察使宗复对视了一下,后者暗暗朝他点了个头。

    另外一边,毛语文刚出门就开始吩咐,“去找个大夫过来。”

    接着他们找了个客栈的后院居住,店家看他们的衣服不敢阻拦,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到了晚上,又是喝水、又是喝药的,徐树峰渐渐转醒。

    毛语文背着床坐在凳子上,单手撑着木桌,边上的人和他禀告,“头儿,人醒了。”

    听到这话,他站起来到床边。

    徐树峰很虚弱,眼睛只睁开了一半似的,

    “锦……锦衣卫?”

    “是。”

    “想办法治好他。”

    毛语文是对一个大夫说的,老人家吓得直流汗,也只顾点头。

    之后屋子里只留下三人,徐树峰、毛语文外加一个田二。

    “你走了运,皇上听了你的冤情,算是有救了。”

    屋子里有一缕香缓缓的升着,时间也慢慢过去。

    “谢……陛下……恩典。”

    “詹氏主要是什么罪?和什么人勾结?”

    床上的男人怔怔出声,“错了……都错了。”

    “错了?”

    毛语文和田二都满脸震惊,错了是什么意思?

    “詹氏,并无罪状。”

    “这不可能!”田二先忍不住。

    如果这都不是真的,那这件事的真实面貌是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人陷害了詹氏不成?

    毛语文只觉得脑袋开始炸着疼,越搞越不清楚了。

    “送京师。要是半路死了,尸体也要送!”说完他便离开了屋子。

    “是!”

    田二追上去询问:“头儿,这下怎么办,詹氏是抓还是不抓?”

    这话没有立即得到回答,因为毛语文也在思考,

    原本他们是目标明确的,万万也没有想过徐树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在京师,还能禀报皇帝。现在就只能靠他自己去分辨了。

    “抓!”

    “可他说的万一是真的,咱们不就抓错了人?”

    毛语文擦了擦刀,别在腰间,“你先想想徐树峰这个名字怎么来的?”

    从皇帝那里过来的。

    “欺骗我们后果不严重,欺骗皇上,这事儿就大了,所以徐树峰不会是一个维护詹氏的人,詹秀山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所以想来,这个‘错了‘是什么意思?这个人…会不会是个假的,真的徐树峰应该已经死了!”

    田二听闻大惊。

    “这如何确定?”

    毛语文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用确定。因为他们没有办法。”

    按正常逻辑来说,首先徐树峰最好不要杀,如果真的杀了,那就只能捂着。皇帝要的证人在江西死掉了,这会招致什么后果,谁也不敢想。

    再想下去,其实此人还是要杀的。

    杀掉,可以继续对抗调查,可以混过去。真的就把人交出去,反倒什么念想也不要有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无非就是看胆子多大。

    说白了,如果皇帝一句话,整个大明人人听话,那这国还有什么治的?

    也不要说杀人灭口、胆大妄为,毛语文接触过很多犯事的人,到了最后的那个关口,那就是什么法子都要用上的。

    “现在想想,这么个关键的人,咱们拿得太容易了。找到他基本上桉子都可以结了,可这么大的桉子,真的就这么轻易的结了?”毛语文眯着眼睛,“再有你和我、我们没一个人见过徐树峰,怎么知道这就是本人呢?”

    “江西,总归有人见过他吧。”

    “谁想离屎盆子近?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就是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

    田二还是不敢相信,“可送个假人……”

    “也不一定全假,应该还是有几分相似,再打成这幅模样,即便是瞧过的人估计也不容易辨认。真假难辨,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坏了…”

    这样想下去,其实他们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回来!

    毛语文头皮一凉,“如果这个时候徐树峰死了,我们就再也说不清了!”

    这就有点“现金当面点清,离柜概不负责”的味道。

    人,我交给你了。你没说假的。

    人在你手上死了,你说假的。

    这谁会认?

    到时候一口咬定我就交给你真人,打死不承认。

    这关基本就过去了!

    至少小命保得住!

    毛语文不禁感叹,大明朝的这帮官员,玩这些手段倒是精妙。

    一个死局都能给玩活。

    如果皇帝对他不是万分信任,这个桉子查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

    毛语文再看向屋子里,

    如果的确是假的徐树峰,那么送他去京师的路上想必会特别危险。

    “田二,明天先找辆马车,咱们也送个假人。”

    这件事到这个程度,已经刺刀见红。

    这么多险招向他扑来,毛语文觉得自己不能再没有任何行动了。

    ……

    ……

    第二日下午,这间普通的客栈门口有一个人被抬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出城,往北而去。

    之后成队的锦衣卫也出了门,这帮人腿跨大马,直奔鄱阳县。

    而真正的那个假徐树峰则被藏了起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游戏太过惊险刺激,毛语文已经不想玩了。

    所以他急速赶路,直奔鄱阳詹氏。

    另外一边,那个饶州府知府王升也是如临大敌。

    这画面才发生过不久。

    但这一次锦衣卫的气势似乎不对。

    古代的中国,百姓安土重迁,要逃是很难逃完的。先不说鄱阳詹氏买下数千亩的土地舍不舍得扔,就是真的举家逃难,一帮生活优握的人去当流民,那也是不可想象的事。

    而且官府有人在护着他们,事情还没到那个程度,谁想放弃一切?再说像王升这些人也不会允许他们逃。你们逃了,我咋办?

    当然,家中的一些子嗣可以提前安排先熘。

    这个没问题。

    “毛副使怎么又来了?”

    毛语文骑在马上,看都不想看这个壮年一眼,他只顾指挥自己的人,“进门,抓人!”

    “谁敢!”王升似乎也是个狠的,怒目圆睁,丝毫不让,“本官还是那句话,要么拿圣旨,要么拿证据!”

    “驾。”毛语文夹了夹马肚子,往前靠近了些,“你再不让,锦衣卫连你一起抓。”

    “呵!我乃饶州知府、朝廷命官!你无端擅抓朝廷命官,怕是也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不要脑袋了。”毛语文只觉得他烦,“来啊,进门!挡路者,杀无赦!”

    王升也急红了眼,“毛语文,你真敢在此行凶?!”

    哗!

    毛语文下了马,抽出刀径直冲向王升,他边上的护卫一瞬间都有些傻了,好在最后时刻提刀挡在了面前。

    最后是绣春刀指着王升,

    “锦衣卫办桉,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都是一样,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府。我不管是谁在你背后给你撑腰,今日就是你背后的人来了,本使也要抓人。有本事,你就让你手下的人,杀了我们。我们寡不敌众,你完全做得到。”

    王升心里急了,“疯子,疯子。难怪朝野上下都说你是个疯子!”

    毛语文咧嘴而笑,随后他眼神一动,田二等锦衣卫像是得了命令。

    哗哗哗的拔刀声不绝于耳,绣春刀的锋利令人胆寒,至于那大门,也就是他们几人一脚是事。

    王升紧咬着要管,拳头握得手背上都起了青筋,“毛语文,詹氏做得生意里有丝绸,这其中还有宫里的,真的查下去,你就是自掘坟墓!”

    “我知道。”

    “你知道?”王升这下真的惊了,“你知道,你还这样做?”

    毛语文笑道:“我早就是坟墓里的人了。詹氏勾结官府、走私于海上,锦衣卫盯住的是这一条,至于其他的,翻出什么那也是詹氏的罪,与我何干?”

    “那淮王呢?”

    “锦衣卫不听命于淮王。”

    “可陛下会顾忌淮王!”王升也是个暴脾气的人,“你说的走私之罪,宫里也在做不是吗?浙江的梅计天下谁人不知?皇上在做,为什么王爷就不能做?!”

    毛语文一把绣春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