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南奔,很快出了镇江地界。
见圣女姜梦雪死死掐指天赐脖子,侍女冰儿眉头微皱,她旁边仙魔使史宝钗也暗暗心忧,急忙解围道:“圣女,咱们不辞而别,圣童会不会起疑心?不如先把魔元送回总教,交给魔天老处置!”
姜梦雪冷眼一瞥,慢慢松了手,漫不经心道:“怕什么?就算圣童追来了又能如何?难道他能从我手中把人抢走吗?不必分兵,我要亲自押着他回去见魔天老。何况狐狸精狡诈,不亲自押解他,我不放心!”
“哼!”天赐似笑非笑道,“姜梦雪,看来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宋轶峰不是笨人,你能想到的,难道他就想不到?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梦雪一愣,失声笑道:“你也有怕死得时候?我以为堂堂孝圣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没想到你也会怕死?呵呵……怕死好啊,怕死就跟我合作,我一定保你太平无事。否则,我会把你交给圣童,圣童一定会利用你诱捕义圣童和狐狸精,到时候不光你要死,连义圣童也会被折磨至死,狐狸精更会被蹂躏至死!”
想象婉莹被折磨的情景,天赐不禁寒意阵阵,不敢再想。他双手抱胸,强装镇定,不屑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魔婴早就封我为魔元,但你与宋轶峰狼狈为奸,差点害死我。现在又想跟我合作,我拿什么相信你?”
见他语气稍软,姜梦雪得意洋洋道:“魔元,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跟我合作。否则,就算你到了天魔教,一样活不成。不妨告诉你,天魔教分为两派,一派以天魔王宋思远为首,名为天派;一派以魔天老为首,名为魔派。你得罪了天魔王的儿子,没有我魔派护佑,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哼!”天赐冷晒一声道,“我是魔婴亲封的魔元,难道宋轶峰敢光天化日把我杀了?”
“呵呵,”姜梦雪不屑道,“天魔王一手遮天,如今已经是圣教主政,连魔婴都要让他三分。别说死了一个区区魔元,就算死了一个魔王,又如何?圣童与你仇深似海,你觉得他会顾忌魔婴?你觉得他不敢杀你?”
被她一点,天赐暗暗心惊,这才知道前途凶险,竟远比想象中困难。思来想去,似乎只能背靠魔派,才能在天魔教立足。望着姜梦雪洋洋得意的神情,他干笑道:“圣女既然胸有成竹,不妨直说,你想怎么合作?我能得到什么?我又要付出什么?”
见他有心合作,姜梦雪忍不住拍掌笑道:“好,你爽快,我也干脆。我护你一路平安,你帮我在魔婴面前美言,咱们里应外合,扳倒天魔王!这一次我要让他栽个大跟头,就算魔婴不撤了他的主政职务,也要让他把吞了魔派的职务一一吐出来!”抬眼一瞥天赐,眉眼带笑道:“魔元放心,没人让你出卖色相,魔婴也瞧不上你,你只需要做好本分就行。”
“瞧不上最好,”天赐稍稍放心,似笑非笑道,“我也没打算爬上魔婴的龙榻!至于圣女刚才说的本分?什么是本分?”
姜梦雪笑而不语,双目盯着天赐上下打量,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突然凑近,一把抓住天赐衣襟,闭目嗅闻,露出满脸享受,吓得天赐慌忙后仰,眉头紧锁。姜梦雪睁开杏目,笑道:“这就叫本分!你要是连这都做不好,哈哈……魔婴可是会用强的!”
见她举止放荡,天赐早已猜出几分,不禁暗暗叹气,只觉额头冷汗直冒。
姜梦雪双手抱胸,细细盯着天赐道:“看来魔元真是对狐狸精一往情深啊!你同意成为魔元,是不是为了她?这个狐狸精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是甜言蜜语,还是床笫之欢?是天生异香,还是涂脂擦粉?看你这样,是不是还没有睡过她?”
旁边冰儿听得呼吸急促,史宝钗也暗暗脸颊发烫。
见她言语轻薄,天赐面色一寒,冷冷道:“圣女,宋轶峰沾花惹草,天下人皆知,想必你一定有所耳闻。我倒是好奇,你们睡在一张床上,难道不觉得别扭吗?闻着别人的脂粉味,搂着一个同床异梦的人,哦,对了,说不定身上还有别人的臊味,你是怎么安然入睡的?”
话音未落,冰儿大惊失色,史宝钗更是面色大变,二人纷纷偷偷望着姜梦雪,身躯颤抖,眉头紧蹙。二人常伴姜梦雪左右,自然深知姜梦雪脾气。何况宋轶峰是她的禁忌,天赐语带嘲讽,她岂会善罢甘休?
果然姜梦雪勃然大怒,怒目望着天赐,恨得牙关紧咬,玉指紧攥。
天赐斜靠马车,双手抱胸,神情得意,一边嘴角含笑,一边静静望着姜梦雪。
见他得意洋洋,姜梦雪脸憋得通红,突然厉喝一声:“停车!”神魔丞萧楚睿正驾马车,陡然一惊,赶紧勒马停车。只听车内姜梦雪怒道:“你们俩都滚出去!”冰儿、史宝钗吓得面色苍白,慌忙钻出马车,乖乖站在道旁。萧楚睿惊惧万分,也赶紧下车牵马,低头不语。
马车内,姜梦雪突然俯身压着天赐,玉手死死掐住他脖子,恶狠狠道:“本圣女警告你,不要试图挑衅我!本圣女与圣童的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包括你!你要是再说一次,我会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天赐怒目瞅着姜梦雪,陡然反手扣住她后颈,冷冷道:“我也警告你,不要试图挑衅小主!我与小主的事轮不到旁人置喙,你也没资格插嘴!”
“哈哈……”姜梦雪突然松了手,玉手一挡,撞开了天赐手臂。缓缓坐直,笑上眉梢道:“好个魔元,果然有几分气势!我越来越明白了,不是狐狸精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是你把贱人迷得七荤八素。厉害啊,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天赐稍稍坐直,冷笑道:“我也逐渐明白了,不是宋轶峰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是你把宋轶峰缠得死去活来。厉害啊,我也越来越欣赏你们了!”
“你不提圣童会死啊?”姜梦雪杏目圆睁道。
天赐不屑一笑道:“那你就不要提小主,更不要口出不逊!你有你的禁忌,我有我的逆鳞,大家相安无事最好。你要想伤害我,我也会加倍奉还,大不了互相伤害!”
二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半步。
史宝钗见气氛紧张,忙笑道:“圣女、魔元,下一站就是苏州,傍晚时分应该能赶到。”
姜梦雪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天赐也长舒一口气,心下暗喜。想到婉莹,又转喜为忧,不知她现在何处,是否安全。
不久婉莹一行抵达逍遥阁,掀开车帘望去,两边众人纷纷提着灯笼,从西门一直排到无名门。婉莹在无名门下车,回身吩咐道:“子龙,让天佑住在你的长生阁。晴儿,你去长生阁帮他收拾一下。姨娘,随我去见阁主。”
来到养心阁外,远远望见一个老者倚门远眺,他黑须美髯,剑眉凤目,身穿葛纱衣,头戴紫玉冠,双目囧囧,脸庞红润。婉莹一眼瞧见夏妙玄,疾走两步,笑上眉梢道:“爹!”
夏妙玄心疼不已,感慨道:“没事就好!爹听说镇江发生血案,立刻就派人去支援你,幸好赶上了。天魔教强横,今后能避开就避开,不要蛮干,明白吗?”
婉莹挽着他胳膊,笑意浓浓道:“爹放心,这次虽然折损了三位轩主,但天魔教也不好过,女儿略施小计,就灭了他们四位魔丞。”
“四位魔丞?”夏妙玄心下一惊,幽幽道,“看来天魔教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见他忧心忡忡,婉莹不屑一笑道:“爹不用怕,天魔教与神龙教恩怨已深,再加上有几股力量在暗中推波助澜,女儿相信不久之后两教必有一场恶战!”
“哦?当真?”夏妙玄疑惑道。
“当然哩!”婉莹笑道,“两教从北炉镇结怨,到滁州城仇怨更深,等到江宁镇时已经关系恶化,后来落凤镇时更是势同水火,如今在镇江已经相互残杀。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短则半月,长则一月,两教必然相互攻伐,不死不休!”
“哈哈……”夏妙玄回身落座,捋着胡须大笑道,“什么相互攻伐,依我看,不过是天魔教主攻,神龙教被动防御罢了。”
婉莹也飘然落在,浅笑道:“那可未必哦,说不定有人能振臂一呼,绝地反击咧!”
夏妙玄欣然点头,见牛合德站在一旁,指着身边座位道:“你也坐吧!”牛合德一惊,只得在桌边落座,但心里忐忑不安,偷偷望向婉莹。见她局促不安,婉莹轻轻起身,端壶斟茶,亲手奉给夏妙玄和牛合德。牛合德心神一荡,已经明白婉莹心意,不禁露出会心一笑。
婉莹自己捧了一杯茶,笑上眉梢道:“爹,如果天魔教和神龙教开战,您打算怎么办?”
“哈哈……”夏妙玄大笑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神龙教跪拜天魔教十年,对我等不屑一顾。现在狗被主人教训了,与我何干?不管两教谁讨伐谁,谁灭了谁,一切都与我逍遥阁无关。”
婉莹笑而不语。
等到晚饭时,夏妙玄命夏子龙、裘莫言、晴儿三人招待天佑,自己在养心阁大摆宴席,与婉莹、牛合德围坐一桌。饭过五味,夏妙玄小心试探道:“莹莹,你说天魔教和神龙教会开战,可有真凭实据?”
“爹不相信我的判断?”婉莹捏着手帕轻轻擦嘴,似笑非笑道。
“唉,”夏妙玄叹气道,“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地老。神龙教地老天生软骨,只会跪地乞和,绝不敢站着做人。虽然两教矛盾重重,似乎已经水火难容,但地老已经派了左圣御郑锦华前往天魔教,我猜他的目的无非是议和。只要地老愿意跪地乞和,并进一步打压圣尊派,那天魔教未必会出兵讨伐。你觉得呢?”
婉莹轻轻摇头,娓娓道:“爹,有两件事您不知道,女儿相信您知道之后,一定不会这么看。第一件事就是魔婴似乎是前魔君沈波旬的弟子。虽然江湖众人纷纭,但我认为这个说法最靠谱。当初天魔教魔君之位空缺,天派、魔派争得头破血流,但最终两派一无所获,反倒花落外人头上,您不觉得蹊跷吗?女儿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魔婴背景深厚,让天、魔两派十分忌惮。”
夏妙玄细细思忖,不禁点头道:“说得对,你接着说。”
婉莹笑道:“既然魔婴是前魔君的弟子,那么由她接任魔君之位自然是顺理成章,想必天魔王和魔天老也不敢说个不字。如今魔婴已经即位三年,也是时候替沈波旬完成遗愿了!”
“遗愿?”夏妙玄一惊,脱口而出道,“第六次讨伐神龙教?”
“嗯,”婉莹铿锵道,“必然是!爹,您再细想,当初天赐二人逃出神龙教,鬼魔使夏御恒为什么会恰巧出现在北炉镇附近?”
被她一点,夏妙玄也觉得十分蹊跷,仔细回想,欣然笑道:“爹明白了,魔婴早就想对神龙教下手,所以安排了夏御恒这枚棋子,用意便是找个借口讨伐神龙教!”转念一想,又愁眉不展道:“可是,这只是天魔教的想法,众人皆知神龙教毫无骨气,就算天魔教出兵讨伐,他们也会跪地乞降,怎么敢绝地反击呢?”
“不错!”婉莹抿了口茶,漱了漱口,接着道,“所以咧,女儿要说第二件事了!这第二件事就是,上官圣尊应该还活着!”
“上官甫?”夏妙玄一惊,急道,“你怎么知道?”
婉莹笑道:“当日天赐二人从临江镇逃出,一路奔到了淳化镇。原本二人打算往南去,结果遇到了一个黑衣人,他武功奇高,却没有为难天赐,只是泄露了天赐的行踪。女儿猜测此人定是上官甫!如果我所料不错,当初逼死青城山张元亶的也是他!”
夏妙玄越听越糊涂,摆手道:“你先别说,容爹想一想!”想起当初天赐逃亡的事,他喃喃自语道:“天赐险些被黑衣人杀害,机缘巧合之下被神秘人暗中相救,这才躲过一劫。现在又被黑衣人盯上,却死里逃生又躲过一劫。难道这个黑衣人就是那个神秘人?莫非他就是上官甫?”想到这,他恍然大悟,幽幽道:“你说得对,上官甫或许还活着!”
见夏妙玄认同了自己的观点,婉莹欣喜道:“所以咧,爹,有上官圣尊在,神龙教与天魔教这场厮杀是在所难免喽!您老人家打算怎么办?是相助神龙教,还是袖手旁观?”
夏妙玄左右为难,一时也没了主张。想起当初与上官甫的结拜之情,自己似乎应该倾尽全力相助。但想到上官甫屡屡设计自己,又恨得牙根痒。见婉莹不断催促,他无奈道:“爹现在是一阁之主,做任何事都要三思后行,不能像你这般任性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件事以后再讨论,现在不急!哦,对了,天赐呢?听说你为了他闹得满城风雨,搅得江湖大乱,怎么现在又不见他了?是不是不敢来见我?”
想起天赐,婉莹黯然神伤,心下暗忖道:“玉儿……”